“数码时代了,还使用没落的胶片,有什么必要?”
不止一次,遇见别人这样问我。
每当这时候,我只能笑笑,无言以对。
是啊,无论是技术的摩登先进、操作的方便快捷、还是出片的光鲜亮丽,现在的数码相机,完全都超越这些只能喂上胶卷,有的甚至需要手动测光,再手动对焦,按过快门还需要一张一张手动卷片的老家伙们。
这些有着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岁数的老东西,还有什么价值?
老兵不死。
只是暗暗隐去。
手头现有的几部胶片相机(从左列由上往下):
NIKON F4S、LEICA M6、NIKON F5、苏联费得3、MAMIYA M7II、KONICA Hexar AF、。
左列1、2分别是:FIJIFLIM XPRO-1和RICOH GXR数码。
冰箱里保存的一部分胶卷。
还有一堆已经停产的KODAK 100VS等胶片,好好地躺在冰箱的冷冻室里面。
得承认,现在玩胶片,实在算不上一个轻松便捷的过程。
甚至,是自讨苦吃。
自虐。
首先,是胶卷的选择,随着各胶卷厂的停产减产,可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小、价格越来越贵。
其次,冲洗始终是个问题,在苏州已经没有可以接件的冲洗店,寄到外地,费时费力费银子,质量还不可控。
还有,冲好的胶卷,看片需要观片器、幻灯机吧?怎么办?胶片要上网,还需要扫描仪,又怎么办?
老胶片的那些事儿。
难。
但我不放弃。
决不放弃。
胶卷:KODAK 100VS
NIKON F4S AF28-105
胶卷:FUJIFILM RDPIII
MAMIYA M7II M43
胶卷:KODAK EB3
LEICA M6 M35/1.4
这些冲洗好的胶片,我一张张的装在活页夹里,每年梅雨季节,总得拿出来翻一翻、晾一晾。
可是尽管如此,还是不可避免的,很多片子发霉了、脱胶了、再也不能看。
那一页的记忆也就随之消散了么?
没有。
NIKON F4S 乐凯负片。
达维喇嘛寺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四姑娘山还没有搞旅游开发,“蜀山之后”很少为外人所知。我也不记得是从哪里知道的,居然就转到日隆镇去了。
在镇上,和向导两人两马,走了双桥沟、海子沟、长坪沟,还有达维的红军会师桥----1935年6月12日,红一方面军先头部队红一军二师四团,在团长王开湘、政委杨成武带领下,从夹金山南麓的硗碛乡翻越夹金山,与执行任务的红四方军策应部队在这里意外相逢。
转了一圈下来,还有点意犹未尽,向导说,我们这里还有个古喇嘛庙,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于是我、四川美院来采风的Y老师,就在向导的带领下去了这个破败不堪的建筑群。夹金山深处的山坡上,这一大片建筑,到处是残墙断瓦,看得出来,全部是人为破坏的。
我问向导,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把这一大片建筑毁灭成这样?
向导说:WG啊,很多老喇嘛在这里,都被活活打死了……
------活活打死了……?
看我惊诧的眼神,向导做了个四肢摊开的姿势说:就这样按住四肢,然后用大木棒在后脑狠敲……
-------现在还有人在么?
-------还有一个老喇嘛,逃得快,没被抓住,现在又回来了,发愿要重建这个喇嘛庙……就是这个老师傅。
我远远看见了一个在瓦砾堆中搬石头的老人。
没有外人至的地方,突然来了两个东张西望的陌生汉人,老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幸亏有向导在,渐渐地那种防范疏远的空气散去了,语言不通,微笑就是最好的交流。
Y老师和向导说了几句,于是,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一层又一层的打开,最后露出了这雕版印刷的藏经,接着,老人用低沉的声音吟唱了起来,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我和Y老师沉默无言,那一刻,空气竟似乎也已经凝固,只有我们听不懂的那绵长不息的吟唱,飘过。
在大殿的墙边,这条藏獒正警惕地看着来人,这是老喇嘛唯一的伙伴。
面对这家伙冷冷的眼神,说实话那一刻,我觉得腿肚子有些发抖。
记得回成都的时候,正逢巴郎山大雪,后来又在映秀耽搁了几天,待到我把老喇嘛的照片冲洗出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把向导的地址给丢了……两年后我从日隆往丹巴,特意去了一趟古寺,发现在清理,问起老喇嘛,在做工的民工诧异地看着我:
“早死了,你不知道么?”
尝试MAMIYA M7II的宽幅功能。
实际上,俺一直心仪的,是哈苏xpan,可是,每每摸摸瘪瘪的钱包,就只能默默地走开。
那一年,回家,在南方小站,列车晚点在太阳下晒着,车厢里像蒸笼一样。
对面的车厢里,一脸疲倦的旅人。
[attachment=837984]
尝试了几卷宽幅,说实话,对这种画面的表现,我觉得自己很难把握。那个花了大价钱买来的135宽幅附件,就一直躺在了柜子里。
幸福的金锁片
KONICA 巧思相机,KODAK 负片
碌曲街头,盛装的达玛面对我的镜头,开心地笑着。我正要按下快门,她摆摆手,示意先不要拍,然后,掏出了胸口的金锁片,幸福地笑了。这是未婚夫送给达玛的聘礼,到开春,就该是达玛出嫁的日子了。
达玛说,这几个月,就在家里和妈妈学垒灶-----这是藏家女子到夫家后的第一件工作,人们会根据手艺的好坏来评头论足的。
大嫂忙着女儿的嫁衣。KONICA 巧思相机,KODAK 负片
宝贝出嫁前的这几个月,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候,嫁妆除了生活用品,还有226头羊、40头牦牛、21匹马。
大雪山下的那一片草场,就是女儿的新家。
我开玩笑地说:还有没嫁人的闺女不?
大嫂笑了。
手艺人:铜锣老李
KONICA 巧思相机 乐凯彩韵200负片
老李的剃头店就是他家的前院,是老街最老的店铺了,从他的爷爷算起。
这是老李最得意的地方。
可是最近老李有些烦恼:老街要改造拆迁了。
我说:这有什么可烦恼的?恭喜你,祖宅这一大片地方,该分到好几套房子一大笔现金呢。
老李苦笑着:想得美!你知道回迁费才是多少?以后楼房了,我那里开店去?
大经堂里的小扎西 格尔底寺院
LEICA M6 KODAK RDPIII
师兄弟们整齐的坐在大经堂的木地板上,听师傅们在吟唱。后面的小扎西却有点心神不宁,总是偷偷地掉头看,想知道这个挂着相机的汉人在拍什么。
茶人、茶事 NIKON F5 AF24-70/2.8
茶,不是好茶,只是六安瓜片的茶梗,所谓的红棒而已,廉价得不能再廉。
屋,也非华堂,斗室见方,墙壁斑驳支离,窗户已无窗棂,只能用薄膜挡风。室内电灯昏黄,只能依稀照见人影。
具,更是简陋,土窑粗瓷,形制简陋,远远算不上精致。
水,却是好水,出自浍河,曰回龙泉、曰金珠泉、曰饮马泉、曰龙须泉。四泉潺潺,清且泠兮。
淮北临涣镇,2014年1月12日。
几张东倒西歪桌,数堆家长里短人。
还有一个拿着相机的我。
茶掌柜一直在炉边忙着,话不多,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八面玲珑的生意人的样子。
茶客说别看他不说话,可是个老高中-现在的人是想不到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能读到高中,在地方上真可以算是高学-历了。
不由好奇,老高中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在这个老茶馆又见过怎样的故事?
临涣人爱喝茶,实际上这里并不产茶,茶来自不远的六安。
这些茶,就是一根细梗加数片残叶制成,按照雅士高人们论茶的法眼,肯定是连等外品也算不上的。不过在临涣,茶人们却最爱这“棒棒茶”,取其价廉,取其耐泡。
实际上,我想,临涣茶人们何尝真的在乎茶的汤色、香气、形制、味道……那些外在的东西,抛开、全抛开。
佛说放下。
NIKON F5 AF70-210/4kodak 易拍200
一般来说,负片是不太适合拍摄风景的,不过既然是玩,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苏州城外天平山,江南著名的红叶胜地。
没有红叶,只有秋光里的黄叶。
家在江南黄叶村。
茶人、茶事LEICA M6 M35/1. FUJIFILM RDPIII
老乡们说今天这天比往年要暖和。
“泡一壶热茶,在冬日的暖阳下,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在小资的笔下,”难得浮生半日闲“是很有诗意的事情,在临涣,这只是生活。我有时想,像这样浪掷光阴,难道没有更值得去做去拼的事?可是转念又一想,忙忙碌碌,不也是为了”难得浮生半日“的那个闲?
于是我迷惑了。
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回头,快近午时了,我正遇见这位老客起身离开。
他是今天怡心茶馆来得第二早的茶客,随身带着个话匣子,放着咿咿呀呀的京剧。临涣的茶客来自乡镇周边,每天早上有的老人要骑上个把小时的车才到,就为了这一壶浓浓的茶,还有老哥们的家长理短。
剃头师傅今天的第一笔生意。
老茶客足了茶瘾,便顺势躺在路边的木椅上,修个面,刮下胡子。这种老式的剃刀,锋利还不安全,需要极稳定的手艺,才能避免伤了客人,在现在的美容院、形象设计中心,这等功夫可是没有了。
这次临涣之行,有意带了Nikon F5和Leica M6两部胶卷相机。
我甚至唯心的觉得:用浮躁光鲜的数码是表现不出临涣的茶人茶事的厚重的,村外的黄土,浍水的沉沙,这些老茶馆,随着老人们一个个渐渐的远去,也会沉淀在记忆里吧,只希望这些小片,能留住了这光阴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