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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很长,更新21(完),可下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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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一、二)
作者:Henry_ZH

     
一、幕府,德川幕府
聊日本明治维新,对中国人来说很虐心,因为如果你只看文字,会发现没有坏人。写这一系列的时候,我打开了四十几个维基页面,后来发现,即使单纯把名词的解释和定义抄下来,字数也足够凑成一篇文章,写完第一篇新选组,编辑姐姐表示:说人话!好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毅然走到了一个没有网络的地方,按照编辑姐姐的要求,用一种“说人话”的态度,来写这篇文章。
中国的史观概括起来四个字:成王败寇。就是说,即使这个人对历史的了解仅仅是皮毛,他也会说,哎呀,历史总是成功者书写的,所以失败的人就会被写得一无是处嘛。如果抱着这种史观,那日本史基本看不下去。因为日本历史里只有失败者,没有坏人。甚至有些居功至伟的角色,从历史书的字面上看,也是相当的失败。看了日本的历史,我发现,日本之所以能从十九世纪的矮脚病夫到如今世界一流强国,极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成事。通俗点说,凡事都有两面性而历史又不存在假设,所以日本史观既并不评价你做的这件事好或者坏,也不评价你有没有做成这件事,只要你坚定信念尽力去做,那么你就是值得历史尊重的人。
大家都知道日本从1192年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开始进入到了幕府时代,一直到1867年德川庆喜还政天皇,我们首先要普及这个概念,什么是幕府,幕府,源自汉语,指出征在外的将军的营帐,武将源赖朝起兵推翻平安王朝,将统治全日本的实权握在手中,因为源赖朝后来出任征夷大将军,所以他建立的政权称为幕府。幕府政权又被称为武家,与之相对的,天皇所代表的朝廷,被称为公家。这两个概念很重要,因为在后面的一系列文章里,我们不停地要重复一句话:公武合体。指的就是公家和武家合二为一。
我们说的幕末自然指的是德川幕府,也就是江户幕府的末期。而讲到德川幕府,又要普及一个常识,就是被称为“第六天魔王”的织田信长是将军吗?对不起,不是,织田信长只是一个大名。所谓大名,就是比较大的名主,而所谓名主,就是有资格拥有名字的人。日本古代是森严的等级社会,只有武士才有资格拥有姓名。而全日本的人都有名字,要等到明治天皇颁布“苗字必称令”了。虽然织田信长曾经是全日本最有实力的有名字的人,可惜织田兄对于虚名全无热衷。织田信长的政治理论是:天下布武。翻译过来就是以武家的政权来支配天下。这为后来德川幕府的“幕藩体制”埋下伏笔。幕藩体制很重要,幕府允许藩镇有自主权而藩镇之间又互相制衡,使得幕府时期的日本社会是非常典型的封建社会。而最终能够“倒幕维新”成功,有九成的原因是因为这幕藩体制。又有人会问,大家都知道继承织田信长衣钵的是他的家臣丰臣秀吉,那他是将军吗?答案是:不是。丰臣秀吉大人是关白。关白是公家的人,作用相当于现在的内阁总理。而关白这个词的来源是中国汉朝时候的霍光:诸事皆先关白光。后来丰臣秀吉大人闲着没事发兵打朝鲜,当然终极意图是想要干掉明朝,于是他排出了当时日本的最豪华阵容,战国游戏里面的老熟人们全出现了,什么加藤清正、福岛正则、藤堂高虎、岛津义弘、小西行长闪亮登场。全日本以能砍人而闻名的有名字的人都坐船来到了朝鲜,还赶上那时候的中国正好是明朝最废柴皇帝之一万历同学当朝,谁知明朝完全没当回事,用现在的话说派了沈阳军区司令员李如松老师率领普普通通一个边防军就把十几万日军全赶到海里去了。李如松死了以后日本卷土重来,原班豪华阵容再登场,结果又失败,丰臣秀吉大人可能气得急了,一下子嘎嘣死了,这时候此前一直躲在阴暗角落画圈圈诅咒丰臣秀吉大人的德川家康老师一看,哟嗬嗬,比我能打的都死光了,那好,我就来当将军吧。于是,1600年德川家康在关原合战里干掉了丰臣秀吉的坚定跟班、天主教徒小西行长老师,尽灭丰臣家势力,1603年当上了征夷大将军,在江户,也就是现在的东京开幕府,史称德川幕府。

(题头图为德川家康,此图为丰臣秀吉)
二、日本是很认真地闭关锁国
宽永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637年,日本的九州爆发了一场农民起义。大家知道,九州这个地方啊,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向来以出产不把命当命的生物而在日本闻名。他们既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命。表现在具体事情上,就是打起仗来又勇敢又野蛮。二战中制造出南京 大 屠 杀惨剧的,就是来自九州的师团。那场农民起义当然非常厉害,江户的德川家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搞不定,最后是请了荷兰人开了几炮才平定。大和民族是善于总结的民族,于是开始对参与起义的农民倒查三代,发现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天主教徒。天主教徒闯祸,责任当然算在天主教头上,日本本土是不出产天主教这个东西的,天主教一定是随着洋人的船一起来的,日本农民本来都老实得很,名字没有,鞋子也没有,吃饭连菜都可以没有,就这么老实的人,天主教一来居然敢拿着锄头把子和武士刀比划了,所以洋人的东西看来大大的不好,所以洋人的东西统统的不要。怎么才能不要呢?那就既不许老百姓出去,也不许洋鬼子进来,那就可以了。
不过要有例外,一个是中国,那个是老大哥、羡慕嫉妒恨对象,所以可以和中国人交流交流,以便偷师,另外一个是荷兰,荷兰朋友很够意思,我们镇压农民起义他帮我们打 炮,荷兰人可以来做做买卖。
当时的中国已经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国家了,中央集权就意味着天高皇帝远,所以后来清政府虽然也闭关锁国迁界禁海,但是福建广东广西偷渡那是屡禁不绝,东南沿海对于海禁执行地也不很严格。但是日本不一样,日本当时还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国家,各藩都是自治的,而因为都害怕再发生天主教徒起义,各藩对于海禁那是执行得相当严格。真可以说是未经许可片板不许下海。
事情正在起变化。说这句话是在1840年。曾经用一个边防军就能胖揍日本一顿的中国,被英国人用几艘船几千人打得满地找牙了。惊诧之余,日本人赶紧找来了当时汉字文化圈的热门新书——《海国图志》来看。这本书在中国犹如一块石头沉入海里,但在日本却成了超人气畅销书籍。几乎所有识字的人都看了一遍又一遍(日本识字的人真的不算太多)。
不要管他识字的人多不多,看完这本书,日本人明白了,虽然我们优雅,我们有文化,但是我们已经不行了,别说我们不行,连隔壁比我们行得多的中国也已经不行了。有趣的是,海国图志里面的一些地理名词,直到现在还在被日本人沿用,比如把美国叫做米国,把德国叫做独国等等。
1852年,有消息传到荷兰人耳朵里说美国人明年要来日本了。荷兰人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幕府。
既然知道自己不行了,美国人又马上就要来,于是幕府的老中们就开始开会商量对策。老中相当于中国的内阁,军机处,有一个首席老中,就相当于内阁首辅。当年的首席老中,叫阿部正宏,时年26岁。26岁放在中国连个县长都当不了,在日本居然能做首席老中,这不是说阿部正宏老师有特殊的当官技巧,而是说明当时的日本社会出了问题:人才极度匮乏,社会形制僵化。26岁的内阁首辅是做不出正确的决策的,果然,阿部正宏大人的结论是:修炮台。大家一听,哎哟,您这不靠谱啊,人家船是活的炮台是死的,你横不能绕着日本修一圈吧,阿部老师憨厚地笑了笑,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啊不,就是要绕着修一圈。我相信当时与会的老中们都觉得这脑洞开得有点大啊,于是大家纷纷反对,连在一边看热闹的荷兰都看不下去了,荷兰人给阿部老师提了两个方案,第一个是建立海军,当然建立海军要买船,买船自然就只能买他荷兰人的船。第二个其实荷兰人更想要:索性实行开放政策,打开日本国门迎接世界的变革。
这怎么行,虽说两百多年前你们替我们打过几炮,但不代表我们就真的觉得你们很靠谱,更何况首席老中阿部正宏大人才26岁,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无为而治。翻译过来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还是不动。
你不动,美国人照样动。于是,1853年的6月3日,江户,也就是现在的东京海面上,出现了由美国海军准将佩里率领的四艘蒸汽船。
日本人称他们为:黑船。1853年6月3日,黑船来航事件,成为了日本进入现代的标志。

(黑船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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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三)日本开国


作者:Henry_ZH

     

三、日本开国

二十六岁能当上首席老中,阿部正宏老师就算是白痴,也一定是当年日本岛这一岛白痴里智商最高的了。而且,从讲历史故事的角度看,他制定的“无为而治”战略肯定不是傻人做傻事,要知道当年的太平洋和现在的太平洋虽然是同一洼水,但水里漂的船可不是一样的船。虽说当时西方的航海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但是偶然事件还是很多的,而且横渡太平洋这样的远航绝不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中途遇上风暴?遇上“杰克司派罗船长”的同行?最好就是遇上瘟疫一船人全死光了来不了了也是很有可能的啊。何况大日本还有当年挡住蒙古人的神风呢!从历史惯例来看,美国人经不起多大的风雨。在这种时候,无为而治的目的在于“维稳”。大家都知道,“维稳”很重要。

风暴没遇上,杰克司派罗船长及其同行没有出现,瘟疫也缺席,神风总在日本岛的另一边转悠,反正,美国人来了。

但是说起来美国人这次其实挺有诚意的,他们带来了美国总统皮尔斯的亲笔信,要求跟日本国搞个外交,通个商什么的。

没。人。睬。

确切说不是一点都没有人睬,反而是天天被乌泱乌泱的日本人围观,但是你要想找个人来对话,嘿嘿,没门。江户湾上,四艘漆成黑色的大船,漂来漂去,你联想到什么?没错,幽灵船。

不是没有人会说英语,其实这恰恰是阿部正宏的策略,他觉得,美国人在江户湾漂流这么几天,粮食淡水吃光了还没人搭理,自然而然就会走人的。阿部正宏老师就是没有搞明白这一点。美国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会没有一样东西——大炮。有了大炮,就什么都有了。

美国人漂了几天,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一般人被耍了总是会很冲动,当年那些美国人就是一般人,于是他们决定开炮。

日本历六月八日,公历7月13日。美国人说我们要纪念一下刚刚过期的独立日,我们要打 炮。于是四艘船拉出来近百门大炮,平均来了几十发。注,这次是空炮。再注:这次是空炮的意思是,下次就不是空炮了。

江户沸腾了!对于当时的日本老百姓来说,他们清醒地意识到:看热闹的时刻又到啦!他们始终坚定地抱着这样的心态,从未改变——看热闹绝不嫌事儿大。这下轮到美国人懵了,日本人搞不好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大炮是拿来干嘛的啊?
老百姓不知道大炮,但是幕府是知道的。老百姓在看热闹的时候,幕府的将军和老中们正在互相帮助把吓得掉在地上的下巴给安回去。一边安回去一边喊:求和,快去求和!

维稳是不可能了,无为而治更是扯淡了,首要的,是去接国书。阿部正宏派人上船,收下了国书。国书里面的内容,实在是老套的缺乏诚意,无非是祝将军大人身体健康,祝你全家幸福,然后就是几条关于开放口岸通商的要求,希望将军能全部答应。

同清政府第一次和洋人打交道一样,日本的旧官僚在面对外面的世界的时候也始终在用一招——拖。幕府从来就没想过要答应那些条件,但是人家大炮放在那里,炮弹悬在自己头上,怎么办?阿部正宏看看佩里,再看看自己,我才二十六岁嘛,你一大把胡子,肯定死在我前头,熬死你不就行了?

阿部正宏给佩里回信,将军大人最近身体很不好啊,卧病在床,话都说不利索,这种大事现在拿不了主意呢,我最亲爱的美国朋友,你们要不再等等?(将军知道阿部正宏这么咒他么?)

美国人很实在,虽然高度怀疑这个“霍比特人”国的首席谈判代表很有可能是在忽悠自己,但还是同意了明年再来。但严正说明,如果明年还是这么个不阴不阳的局面,休怪大炮无眼。望着美国人远去的背影,阿部正宏老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开会!阿部正宏老师虽然年轻,但绝对是个明白人,这种大是大非的时候,何必把那么大的责任背在自己身上,集体领导,集体决策,集体复杂嘛。

这是划时代的一次会议,如果这时候阿部正宏没有脑洞大开想着开这么个会,可能日本历史不会出现倒幕这样的事情。这次会议之所以这么重要,是因为这是一次大民主,就是所有人都来说说自己的看法。当然,这所有人是指所有有地位的人,不包括农民,但是包括外样大名和朝廷。外样大名指的是和德川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名,和实力无关,总之一句话,外样大名和朝廷,在此之前,是和中央政治权利毫无关系想都别想的一群人。

幕府的领导人主要都是开国派。因为幕府长期处在执政的最前沿,知道治理一个国家会有哪些实际的问题,所谓循吏,说得通俗点就是务实,他们明白日本社会的问题,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喊喊口号就能解决的。而幕府开国派的代表是两个人,首席老中阿部正宏是一个,另一个叫做井伊直弼。

井伊直弼的祖先是跟随德川家康打天下的德川四天王之一井伊直政,井伊直政功成名就以后被分封在彦根(今天的滋贺县),所以,这地方就叫彦根藩。而井伊直弼就是彦根藩的大名,也是井伊家的家督(家族掌门人)。井伊直弼提出八字战略:随机应变,积极交流。名垂青史。要知道日本是一个非常没有战略眼光和战略思考的民族,这八个字虽然从战略层面看上去略显粗线条,但在日本,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高瞻远瞩了。而至于阿部正宏,则是见识了美国人的大炮后,以非常通俗的语言告诉大家:现在开也是开,不开被人打一顿还是要开,还不如自觉一点少挨一顿打。何况开放国门是世界潮流,融入世界对日本有很大的好处。

为什么我之前说,让朝廷就是公家参与这次“民主大会”是改变日本命运的重大事件?请这样思考:如果班里有一群人,仗着和班主任老师关系好,总是欺负你,选班干部没你份,交班费你要交双份,值日生你一周轮两次他不用干,你要是敢表现出一丝不服他马上领一帮比你壮好几圈的人狠揍你一顿还宣布全班不许和你玩。终于,你得到了一次发泄的机会,你会怎么做?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只要是你支持的我就反对,只要是你反对的我就支持。没错。当年的日本政坛就是这样。而且,这次会议还释放出一个更要命的信号:一向独裁却很搞得定的幕府,搞不定了。自此以后,日本再也不是江户时代的日本,藩镇割据,暗流涌动,一种平衡被打破,另一种平衡正在酝酿。

当时就是这样,二十六岁,太年轻了,他以为美国人可怕,他不知道,更可怕的,是另一群人。政治斗争里,外部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最要命的,相反,很有可能你还可以把他当作一种工具,而时刻准备着把你弄死的,是站在你身边,和你一个办公室,和你办公桌对着办公桌的那些人。阿部正宏,你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阿部正宏,幕府的首席老中,挖起了幕府坟墓的第一铲土。


(题头图为井伊直弼,他后面会发生很多故事)
【日本崛起的故事】之四: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作者:Henry_ZH   

          

     


阿部正宏老师当时面对的,说白了就是个守时的问题。是美国人迟到了吗?不是,来早了。阿部老师这时候心里一定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啊:美国人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事情美国人是没有责任的。因为当初人家说的是:明年再来。对,没说隔十二个月再来。

这时候你有两种选择,第一种,自己划着个小舢板去和美国人讨论年的定义,然后告诉他们你们来早了,过五个月再来。然后美国人不开心,把你绑在大炮上,轰到天边去。第二种,你不睬美国人,美国人不开心,把你绑在大炮上,轰到天边去。

阿部正宏老师去年26今年27,离死还有点路程,所以他乖乖选择第三者:硬着头皮上。

要说当年的美国人是很厚道的。人家一门心思是来做生意的,只有在你不听话的情况下,迫不得已才用大炮,主要,还是求外交来的。为了表示诚意,他们捉了很多海鲷,作为送给日本官员的礼物。如果你熟悉日本料理,你就知道,海鲷在日本食文化里面有多么多么多么的珍贵。日本人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也不敢怠慢,用最高级别的国宴回请,国宴共花了2000两黄金,折合现在的汇率,大概1.5亿日圆。

这里聊个题外话,日本顶级的餐食我吃过一种,叫做怀石料理。最早是京都寺庙里僧人的食单。明治以前的日本是佛国,僧侣都是离佛最近的人,他们的东西都高级。因为食物太少又清淡,僧侣们肚子饿难以忍受,就抱着块温热的石头来抵抗饥饿。以后就以此来命名这样的食单。那个东西要是能吃饱,我头给你当尿壶。顶级怀石料理价格之昂贵,这么说吧,我们四个朋友一餐饭吃掉了四个iphone5s土豪金。一共七道菜,极致精美得无以复加。美食美器,如临仙境。不过,请不要问我吃了些啥,因为我那天只有一个感觉:没吃饱。但是日本人什么都讲究“道”,这是他们民族性的一大特点,怀石料理就是一种代表,通过继承这种对真理的追求,把身体力行的思考化在生活的每个细节里,从内而外地修养心性,整个日本社会具有无限的潜力。在对于哲学的理解这方面,虽然日本成就没有中国高,但论平均水平,已经远远把习惯了集体无意识的中国人甩在了身后。

言归正传,吃好大餐,美国人摸摸肚子,扔出来一本条约。不用问,条约内容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开放通商口岸,派驻外交人员,给予往来自由便利。也不用问,日本人一条都不想答应。但是人家大炮架在门口,又拿了人家的鲷鱼,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谈了一个月,结果,幕府还是一条不落全答应了下来。1854年三月三日,日美双方在今天神奈川县横滨(YOKOHOMA)市缔结了总数12条的《日美和亲条约》。随后又进行了修改,增补一条,增补后称为《下田条约》。


美方代表,海军准将佩里

条约签好,美国人拍拍屁股走了,接下来英法俄相继和日本签订了亲善条约,自此,日本沿袭了200多年的闭关锁国政策,终于被打破。

中国和英国人玩浑不吝,被揍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和中国不一样,日本人学了乖,条约签好,没死一个人没打一响“木+仓(关键词,你懂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过日子的过日子,该坐月子的坐月子。

真的是这样简单的吗?当然不是。所有人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幕府怂了。当然眼睛和眼睛不一样,看在农民的眼睛里,最多就是看出点眼屎。但是,在那阴暗处,还有本来就和幕府不对付,慑于幕府实力不敢乱说乱动的外样大名,他们的野心开始复苏,仇恨开始膨胀。这时候,另一道目光也射了过来,谁?就是那一直被无视,从未被尊重,长达一千年的朝廷。

日本的朝廷和中国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要是在中国得罪了朝廷,不要担心,你一定会被拉出去喀嚓掉,要是得罪狠了,可能还要连累家里人,再狠一点就还有可能连累你朋友老师。但在日本,情况不是这样的。因为老百姓压根就不觉得朝廷里面的是人——天皇是神嘛。神,不食人间烟火,你得罪得着么?至于大名,得罪了朝廷的后果可能是——什么后果也没有。只要你不得罪将军,朝廷,还不如个花瓶。但是时代变了,今时今日,这样的思想要不得。因为,幕府不行了。自古以来,强者未必有权力,但权力一定属于强者。幕府不强了,本来环伺在权力周围的人,都开始敢于动动念头了。


当时的幕府将军是德川家定,一个傻孩子,不读书不习武,唯一的爱好是煮毛豆。正所谓主少国疑,当时的幕府,真的是内外交困。但这时候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拆东墙补西墙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日本崛起的故事】之五:复活的傀儡



作者:Henry_ZH






王国维说读书有三种境界:第一重,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第二重,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第三重: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读历史,有些人以记忆为能事。有些人能够把一些现象剥离。但最终要的,是要通过历史看透人性。具体在日本维新史。如果你只是记忆发生了什么事,那拿本书去背就行了。更上一层的人希望找到规律,但发现幕末的各方参差交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不是历史书上写的那么简单。很多人会说:哎呀,我觉得幕府里面好多都是大好人啊,起码都是硬梆梆的男子汉啊,都是大英雄啊,倒幕的好多都是阴险小人啊,为什么教科书总是说幕府是落后的,倒幕派是正义的呢?我写这一系列,就是想要告诉大家这样一个道理:

从幕末到明治,从倒幕到维新,看上去是方法之争;理念之争;天皇与将军之争;倒幕与佐幕之争。其实,是中央集权和地方分权之争;皇权与相权之争。

集权与分权的斗争,从有人类起就有,也将一直有下去。在明治年代的国际环境看,列强环伺,日本急需成为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国家去对应当时世界的局势。地方分权不利于国家的发展。所以,幕府就是落后的,集权是有必要的。但世界发展到今天,国际环境变了,国际间的竞争更依赖于国家的整体实力了,不可能有国与国的吞并战争了,中央集权在现在就是反动的。权力是一定会被滥用的,在不需要大权力的时候拥有大权力,就一定会滋生出致命的问题。而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幕府所代表的地方分治,权力分散互相制约就是先进的。这就是为什么现代人用我们的眼光去看当时的历史,会觉得幕府并没有什么大错而朝廷却显得不那么正确了。这段话太重要,以至于放在这个系列里的哪一篇都可以又都会有一些突兀。但我希望在这一系列的稍早些就告诉大家,让大家在了解所有历史的时候,都能够带着这样的思考去了解和发现。

回到安政三年,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刚签好合约没几年,美国人耍无赖了。安政三年,公元1856年的时候,美国人又来了,他们这次希望日本把“改革开放”的脚步再走大点,走快点,请一定不要怕扯着蛋。美国人这次有点得寸进尺,他们非但提出了增开很多极其重要的城市比如横滨、长崎、新泻等地,甚至大阪和江户。更要了命的是,他们提出了“领事裁判权”。中国的教科书一直对领事裁判权口诛笔伐,认为这践踏了司法主权。当时的日本人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其实结合后面的剧情,你细细思考,其实在当时的情况,领事裁判权并不是完全的不合理。

疾风知劲草,国难显忠良,幕府现在急需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显然,阿部正宏这根废柴不是那样一个人。

阿部正宏的继任者叫做堀田正睦,我简单介绍一下,如果阿部正宏是半斤,堀田正睦老师就是八两,公制。堀田正睦老师有一个特别的身份:兰癖者。翻译一下,就是特别热衷鬼佬新奇技术。再通俗易懂一点,堀田正睦老师是个开明派,乐于接受外来新鲜事物者。美国佬觉得,和这样一个人谈判,妈妈一点都不用担心我签不下条约,哦耶。

额,事实不是这样的。但这次不怪日本人了,美国人步子迈得太开,野心太大了。

堀田正睦只是比阿部正宏老师稍微好那么一点而已,这种场面还是hold不住的。他唯一的办法还是继续拖,拖到地老和天荒。结果,美国人没被拖走,拖来了英法俄荷。这四国说,你给美国人怎么着,我们也要怎么着。

堀田顶不住了。他打算把合约一签了事。这时候,一个幕府官员站出来说,不如和朝廷商量下吧,让朝廷下个圣旨我们再签也不错啊。

很多历史学家都在试图找出这个人,这个大奇葩。幕府要是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一定在当时把这个人拉出去用机关“木+仓(关键词,你懂的)”“木+仓(关键词,你懂的)”毙五分钟。哦,不,幕府可能压根就不会让他从他妈的肚子里钻出来。他的这个提议,成为了埋葬德川幕府250年基业的第一声“木+仓(关键词,你懂的)”响。

当时的人不知道这些的。他们只觉得——好笑。要知道当年的天皇陛下,不是搞政治的,也不是搞管理的,是搞科研的。科研的领域是——神。据说日本有8000万个神,天皇可以慢慢地研究,不要,不要着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是个摆设,将军给他找点没意义的事儿干,但这个东西绝对人畜无害。

堀田没多想,虽然天皇是摆设,但要是拿到圣旨,真要是群情激奋,那这个黑锅就可以让天皇和自己一起背。而且从经验来看,幕府奏上去的东西,天皇是一定会照批的。于是,他同意了。

我的人生导师曾经很严肃地告诉过我,不要依赖经验,不要耍小聪明,经验能解决过去的事情,不一定能解决现在的事情。

堀田五号进宫,六号就有信儿了——天皇不准。

堀田当时眼泪都快下来了。不知道地质局是怎么给洪水排档次的,但看起来我们这代中国人,千年一遇的洪水我们赶上了好几次,百年一遇的洪水基本上年年都能碰上。堀田就没我们这么幸运了,因为他真的碰上了日本一千多年来的头一遭——天皇有主见了。

宫里传出的意见是:开放港口,治外法权,有辱天皇尊严,丧权辱国,断不可行。这话鬼都蒙不了。

事实上,天皇一接到奏章就召开了公家大会。一帮子大腹便便的酒囊饭袋就穿着华丽丽的和服来开会了。天皇把事情一说,立即群情激奋,分分钟形成了高度统一的意见——不准。什么?爱国?爱国不爱国关我屁事。什么是美国?谁知道。什么是领事裁判权?谁在乎?公家的决策严格按照“两个凡是”的标准:凡是幕府支持的,我们就反对,凡是幕府反对的,我们就支持。

我的感觉是:为什么有这么变态的贵族!原因很简单,200多年了,朝廷被德川幕府整得太惨了。怎么说大家都是贵族,德川家康给的饭票严重不足,贵族排场是不要想了,连天皇在某些特定时刻都要为吃饱肚子担心,余下的贵族们简直就是猪嫌狗不待见啊。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可以恶心幕府,你觉得换作是你,你会放过吗?

当时,堀田前脚出皇宫,后脚公卿们就排着队进宫抗议,直挺挺地在天皇面前跪成一排,点一点,一共88个人,史称“廷臣八十八卿列参事件”。

得不到天皇的准许,堀田正睦实在是没了活路。他硬着头皮找到美国驻日本公使哈里斯,商量着是不是可以缓缓,目前这个局势,一千年都没动唤的玩意儿都吱声儿了,您那儿回头再议吧咱就。哈里斯是哈里斯,不是哈利波特,他很明白这个回头再议,搞好了是三五年,搞不好是三五十年,美国人等不起,他说:哎呀,我们这么好的关系,自然是不介意的。美国人主要是本着国际主义精神来和日本搞外交的。只是我有俩哥儿们英国和法国,他们特别横,他们老催着要签约签约,你看,你们家隔壁大清,也是老拖着,结果英法就合起伙来又胖揍大清一顿,我们美国无所谓,其他的你们日本自己看着办。

恐吓!赤裸裸的恐吓!还捎带我大清,简直是躺着也中“木+仓(关键词,你懂的)”!堀田正睦害怕了,是啊,大清比日本强大那么多都被打成这样,一旦要是惹怒了这些异国人,战争一打响,日本岛就万劫不复了啊。情急之下,哪顾得上京都的那个傀儡,幕府和列强签订了《安政五国条约》。

举国愤怒!当然,这是有幕后推手的。朝廷在此时发表了声明,对于幕府签订的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坚决不予以承认。一直被无视的朝廷,通过装可怜,俘获了大量日本普通百姓和中下层武士的心。这些人渐渐产生了一种对幕府抵触的心态,有的人更是开始痛恨幕府,以将其推翻作为自己的志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明治维新前日本一场腥风血雨的政治斗争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六)



作者:Henry_ZH



——政治上出现幕府派和倒幕派
从古到今,但凡要做点惊天动地大事儿的,都要有个程序叫做理论准备。比如骆宾王的《讨武曌檄》,比如曾国藩的《讨粤匪檄》,都是流传千古的奇文。所行之事的正义性是一定要宣传的,即使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还要来个“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至于“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走的是非主流,效果有加成。
日本人也是一样的。
恨幕府的人有了,但是只是仇恨的种子。需要一个人,用理论来浇灌这些种子,用某种形式的组织来把这些恨幕府的人联系在一起。要是在中国,这种组织往往都是以地下宗教(邪教)的形式出现,病毒式扩张,比如之前提到的张角的太平道,后来的明教,都是好例子。再后来的例子,比如中山樵先生的三民主义和同盟会,还有,最好的例子是,嗯,和谐,你懂的。
日本人二杆子,不敢拿宗教乱忽悠,有什么办法可以大规模忽悠人呢?那就只好办学校把。这个办学校的人,叫做吉田松阴。
吉田松阴,长州藩藩士,曾经在嘉永七年偷偷爬上美国人的船要求偷渡,由于语言不通加上当时两国关系过于敏感,被美国佬遣返。偷渡失败后的吉田自己去自首,于是被幕府逮捕入狱,本来是打算处决的,但我们的老熟人阿部正弘老师却出来说情:说虽然丫干的是非法的勾当,但考虑到出发点还是好的,还是不要咔嚓了吧。于是吉田吃了几年牢饭,被放了出来。我觉得,阿部正弘老师要是能后知后觉,一定会后悔到死的。
我来报串名字:桂小五郎(木户孝允),高杉晋作,伊藤博文,久扳玄瑞,山县有朋,吉田稔磨……
这串名字大家都陌生吧,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松阴门下。原来后来倒幕派有一种派别的划分,倒幕中坚派被称为“松阴门下”,明治新政府里很多大佬,日本旧陆军的所有高级将领几乎都是松阴门下,所谓松阴门下,就是吉田松阴办得那所学校的学生。“松阴门下”有多牛逼?放在民国,就是追随总理上过永丰舰的,放在我朝,就是当北 戴 河一群老同志开会,站起一个说当年老子走过长征,你摆摆手,亲切地说:“小鬼,你身体很好啊,我当年参加秋收起义的时候身体也不错呢。”你们可以感受一下。
不过吉田松阴不是因为坐了牢而痛恨幕府的,而是因为没有死在牢里而恨幕府。这逻辑有点怪,为什么没死反而恨幕府?因为他的好基友,当年和他一起打算偷渡的金子重辅死在了牢里。金子重辅地位很低,级别不够享受类似我朝“秦城”的待遇,被关押在条件很差的岩仓监狱,结果病死在了里面。吉田松阴觉得金子死了自己道义上也应该死,但是没死,没能成全自己的道义这是幕府的错,错就错在有这么可恨的等级制度,为什么自己等级高就可以住好监狱而金子重辅等级低就只能住差监狱最后病死在里头。等级制度真是太坏了,制定等级制度的幕府真是太坏了,一定要推翻他!他的学生们听了老师的悲惨遭遇纷纷表示:嗯,听你的,推翻丫的!
我说,幕府好无辜,躺着也中“木+仓(关键词,你懂的)”
吉田松阴的倒幕理论像野火一样开始蔓延,他的思想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尊王。其实没有任何新鲜货色,就是天皇是很牛逼的,要听天皇的,只听天皇的,除了天皇谁的都可以不听。当然包括幕府也可以不听。
天皇是要攘夷的,怎么算听天皇?别的不知道,跟着天皇攘夷就对了。一时间,用一句话概括日本:一概鬼子全杀尽,天皇一统万万年。男生和女生约会,女生害羞地问:今天,你攘夷了吗?
尊王理论在蔓延,就说明幕府的日子很难熬。特别是我们上集刚刚登场的首席傻缺老中:堀田正睦。
上集说堀田正睦同志被一张圣旨搞成猪八戒照了镜子——里外不是人,堀田正睦抗压能力不行,引咎辞职了。尊王派很开心,他们觉得旗开得胜,接下来只有团结一心……
只要你们团结一心,就可以等来大Boss的登场:井伊直弼。
——幕府派中实力人物的政治手段
井伊直弼老师之前出现过,在幕府内部讨论开国还是锁国的时候,他曾经作为开国派的代表出现过一次,立马被我们嗅觉敏锐地编辑姐姐拿来做了题图,不过,当时他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现在,才是他的show time。
阿部正弘也好,堀田正睦也罢,都是老中,而井伊直弼,是大老。老中如果算内阁总理,大老就是摄政王。你们明白了吗,阿部正弘和堀田正睦不过是井伊直弼的挡箭牌,真正在后面拽着木偶线的,是井伊直弼。
井伊直弼是个实用主义者,真正的政治家。他是个开国派。
他之所以是开国派,完全是基于他对形势的判断:摆在日本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开国,另一条是被开国。
井伊直弼出身是很高的,高到他有资格完全看不起那帮叫嚷的公家,高到在幕府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首先,井伊叫来了间部诠胜做了老中。间部诠胜,祖宗间部诠房,戏子出身,但凡这种出身低微但有大成就的,都是有特殊的成功技巧。间部诠房靠的就是完美的人格。子孙间部诠胜也不差,后来,他成了井伊直弼很好的帮手。以至于后来人们称这两个人“红鬼”和“青鬼”。
班子搭起来,事情就要开始做。井伊直弼首先派亲信长野主膳去京都游说天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吓之以威胁,换了别的天皇都快要换过来给长野主膳磕头了,但在孝明天皇面前,长野主膳唾沫说干,屁用没有。
说起这个孝明天皇,之前说过,不知道这哥们怎么了,G点就在外国这俩字上,只要一听到外国怎么怎么样,顿时就勃然大怒,正如之前给他戴的帽子:日本头号大愤青。
这边长野主膳还在动脑筋怎么对付大愤青,江户就出事了。幕府将军德川家定去世了,年35岁。这位颇有舞台表演天赋的和奇怪烹饪爱好的小个子,撒手人寰,矮矮的他来了,矮矮的他走了,拍一拍衣袖,没有留下一个小崽。
谁当下一代将军?吵。
德川家康老先生是猜到有这么一号事儿的,于是他事先是有应急预案的。他分别分封了自己最小的三个儿子在尾张(爱知县)纪伊(和歌山县)和水户(茨城县),明确规定,如果将军没有儿子,继承人从尾张德川家或者纪伊德川家或者水户德川家来选。挑选的工作由水户德川家担任。这三个藩,被称为御三家。到了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又建立了田安家和一桥家,并赋予了继承的权利,后来又建立了清水家,这三家称为卿三家。
就目前这个案例来说,候选人是两个,分别是纪伊家的德川庆福和一桥家的一桥庆喜。
夺嫡的斗争是最残酷的斗争,是最惨烈的斗争,大到皇帝家,小到隔壁村王老汉家,都是这样。夺嫡的战斗当然要趁老将军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导演当然是井伊直弼。井伊直弼是一个有着皇帝心的人,这种人对权利有着病态的痴迷,但这种痴迷完全不是痴迷权利的本身,而是希望把权力当做工具,完成自己的梦想。你看,这就是中国和日本文化的差异,日本人说:完成自己的梦想。中国人习惯说:实现自己的野心。
井伊直弼在德川家定还活着的时候就派长野主膳去游说幕府里的各路重要人物,从首席老中到德川家定的老娘。还搞定了德川家定,让家定收了德川庆福做养子,日本的养子和中国的养子不一样,中国的养子分分钟跟你说我要去找亲爹,日本的养子,你待他如亲儿子,他待你如亲老爸,绝不改变。这帮支持德川庆福的,称为南纪派。
但一桥庆喜也有自己的粉丝团,主要成员是各地大名。这里要说明,从这点看,实力对比就很明显了,当年幕府虽然开始式微,但仅仅是开始,幕府的实力还是很强大的,各地大名说白了就是一群土老帽,根本不能撼动作为执政政权的幕府。而支持一桥庆喜的,被称为一桥派。
南纪派是开国派,一桥派是尊攘派。
井伊直弼多聪明,这情况一看就明白,尊攘派的幕后老大是孝明天皇,本来的傀儡要成 人,本来的人要被架空成傀儡。井伊直弼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井伊直弼是狠角色,所谓狠角色就是没有他怕的东西。
天皇你不是恨我吗?一桥派你们不是处心积虑要当将军吗?放马过来把,为了日本,我和你们拼了。嗯,没错,是为了日本!日本是我井伊直弼的。
井伊直弼用的招数很老套,但是很实用,一朝叫生米煮成熟饭,他在德川家定死前四天,对全日本宣布德川庆福是家定的接班人,并且接受了各地大名的朝贺。接下来,又会见了俄罗斯和荷兰的使者,在外交上确立合法性。然后替德川庆福改名德川家茂,全然就是将军的样子了。
至于对付天皇,就用釜底抽薪,我已经在事实上确立了德川家茂的将军地位,天皇你如果不发圣旨,那就断了你的粮票,看你喝着西北风还能不能跟我死磕。
公家都是废柴,很废的那种。一看幕府这边来真的,马上大呼小叫恳求天皇下诏以免自己饿肚子。天皇碰到这样的对手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好宣下,命德川家茂接任第十四代幕府将军。
这事儿干得太漂亮了,漂亮得一桥派那几个人都失去理智了。下面才是真正的安政大狱。
——政治斗争开始,幕府派大开杀戒
一桥派的带头大哥,一桥庆喜他爹德川齐昭,儿子的宝座飞走了,他是最激动的,而且他离江户也近,于是带着几个弟兄,打算和井伊直弼比划比划,我们德川家的事儿,你个外人掺合啥?
德川齐昭带的几个小弟都不是白给的,分别是水户藩现任藩主德川庆笃,尾张藩藩主德川庆胜,福井藩藩主松平庆永。(注:德川家康小时候叫松平元根,啊对不起,是松平元康。)
这几位德川爷大摇大摆来到江户,看门的哪敢拦,这伙子也一点没客气,径自上了城头,就叫井伊直弼出来答话。
其实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这么嚣张的往往只是来傲娇一下的。但是井伊直弼没有心思陪他们傲娇,他只是很淡定地表示:诸君,现在的将军,是有圣旨的合法将军哦。
对面几位傻了。闯祸了。
井伊直弼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接着问:你们是打算不承认将军大人吗?
“绝无此事。”
那既然如此,你们现在站在这儿是打算干嘛?
傻了。彻底傻了,自己刨坑把自己埋了。
天皇是被逼下诏的,但是下的诏书却是合法的,既然是合法的,你们就没有理由反对,你们不反对,就不该在现在的时候来江户。因为大名什么时候来江户,是有法律规定的。按照《武家朱法度》,该来江户的时候不来,是犯罪。不该来江户的时候乱来,也是犯罪。
关键是,这时候绝对不是这伙子人该来的时候啊。
违法必究,执法必严,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井伊直弼大手一挥,这拨人一概受罚,德川齐昭永远蛰居,这辈子不许离开家乱跑,其他人统统有期在家反省。这回躺着中“木+仓(关键词,你懂的)”的,轮到了一桥庆喜。
来文的,被治得很惨很惨,但是一桥派还有武的。具体说,就是萨摩藩的岛津家。
岛津家能打大家都知道了,岛津家还有一个显性基因叫做没脑子。当听说动口的那拨人败下阵来,萨摩藩藩主岛津齐彬点起五千精兵,奔赴京都,打算和井伊直弼约架。
约架这种事情,大家微博上都看到过,号称自己很牛逼结果带木刀什么的low逼行为在讲究武士道的日本是没可能的,但是架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不是井伊直弼没有找到朝阳公园,而是岛津齐彬先死球了。可见,约架要有副好身体啊。
带头大哥挂了,架没打起来,一看手下都是一帮不争气的,我们的头号愤青孝明天皇打算亲自动手和井伊直弼过几招。
天皇这种半废人真傀儡,能使出什么招数?估计天皇看过三国演义,他用的招数和所有废柴皇帝差不多:衣带诏。一个月黑风高夜,孝明天皇给德川庆笃下了密诏,密诏内容就两条:第一条要求幕府详细解释下《安政五国条约》签署的那档子事儿。第二条要求御三家和诸藩搞公务合体,核心价值观是尊王攘夷。

董承带衣带诏被曹操发觉,孝明天皇觉得要吸取教训,一定要秘密地送,好好地送,具体方案如下:让大纳言万里小路正房将衣带诏带出共,交给水户藩驻京办工作人员鵜饲吉左卫门,再交给鹈饲的儿子幸吉,再交给水户家老安岛带刀,最终交给德川庆笃。
这么多人传阅的秘密不叫秘密,叫众所周知的秘密。
手里拿着复印件,井伊直弼会心的笑了。你们啊,too young too simple,政治斗争,你们以为是玩cosplay啊。
井伊直弼开始反击了。直弼的反击很简单,他只用三样东西:钱、人、武器。武器包括刀 剑和法律条文。
首先是水户藩主,作为幕府臣下,越过幕府私自接受天皇诏书,蔑视幕府,严惩。
再加上井伊直弼的“周密侦查”,偶然发现原来诏书还有“第三条内容”,刺杀井伊直弼。于是涉案人员多一条罪名:企图刺杀幕府大老,谋反。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逮人杀人的名单,之前写到的什么万里小路正房啊,鹈饲父子啊,统统抓起来,间部诠胜和长野主膳抱定宁可错杀绝不漏杀的原则,在京都,江户和各藩大开杀戒。总共牵扯人员超过100名。上到亲王下到升斗小民,绝无放过。
特别要说一下,井伊直弼绝对是个脑子很清醒的人,因为这些死刑名单里有这样一个名字:吉田松阴。这个人不杀,幕府就不要开下去了。当然,杀了这个人,最终幕府也没能开下去。



——幕府派的解释:这是捍卫理想的杀戮
杀的人,有点太多了。这是除了井伊直弼和他的好基友间部诠胜之外所有人的感觉。
以至于惊动了一个人,本名叫笃姬,德川家定的老婆,老公死了,按惯例要出家,出家以后叫天璋院,她原来是一桥派,所以现在它打算请井伊直弼喝茶,商量商量,卖个面子,少杀几个。
井伊直弼准时出席了两个人的茶会。
日本人追求茶道,茶道,讲究和静清寂,绝不是现如今贵国遍地都是的那种一个姑娘穿个对襟衣服坐在一个长桌子前面跳大神一样的拿个夹子弄弄这个杯子,倒倒那个壶,茶道很高深,以至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知道,井伊直弼是个茶道高手。
井伊直弼亲手为天璋院泡茶。直弼很有礼貌地说:能为夫人泡茶,真是在下荣幸。
离奇的是,天璋院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微笑。
直弼是多么聪明的人,这一切就都明了了。他说:夫人,用在下这双被鲜血玷污过的手泡出来的茶,您喝起来真的没关系吗?
天璋院取出一卷纸,慢慢推开:大人,被你惩罚的人,从纸的这头写到那头,怕是也写不完啊。
直弼装傻:哦,这点人算很多了吗?
日本茶会是真正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繁文缛节,两个人就这么泡茶喝茶,静清寂,不和。
这时候井伊直弼突然正色道:夫人,您觉得现在要把所有的外国人从日本赶出去,可能吗?天璋院吃了一惊,摇了摇头。直弼接着说:这些人无非是为了攫取权利,曲意逢迎天皇陛下,但说到底,无非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这样的鼠辈,怎么能把国家托付给他们呢?在西洋列强的手下保护这个国家,不得不用一些非常的手段,即使因此遭人怨恨,我井伊直弼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段历史,就是日本史中著名的安政大狱。怎么评价?我觉得可以作为一个历史系硕士的毕业论文题目。



出来混,都要还的——改变历史的政治暗杀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七)


         
读历史,最怕的,是一种情不自禁说“假如……”的冲动。一假如,就从历史变成同人小说了。
从安政五年到安政七年,井伊直弼掀起的这场政治风暴如同扫落叶一般,把尊攘派们逼进了绝地。最倒霉的当然是水户藩,虽然作为御三家中最牛逼的(有决定将军继承人选的权力),但在井伊直弼面前,都成了浮云。
政治斗争,搞成这个样子,就不要怪人家不择手段了,好比弹簧,你用多大的力压下去,弹起来的力也就有多大。
在江户的一家酒楼,18个人坐在一个雅间里,目露凶光。日本人吃饭向来没多少菜,饿极了也容易目露凶光,但今天这18个人的目光似乎不是冲着大米饭的。
带头大哥直起身,只说了一句话会议就结束了:根据情报,明天那位大人将会在上午从樱田门经过,在那里动手,计划已经交代过了,请诸位遵行。接下去是一种可以称为末日狂欢的放肆娱 乐,至于为什么,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安政七年早春三月三,按说都已经开春了,但是那天还是下着雪,大雪。一队约莫六十个人的行列鱼贯前行,中间是一台轿子,轿夫虽然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里,但还是尽量保持着轿子的平稳。和往常的一天一样,这是幕府大老井伊直弼的轿子,和他的卫队。直弼这是去上班。
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大家被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好像不是刺客,是个拦路告状的,大家松了口气。那时候的日本和中国一样,碰到拦路告状的一定是要停下来倾听百姓疾苦的,既是一种君子的平易近人,又能体现为官的勤政爱民。来人自报家门:我是水户藩的森五六郎,我们藩的某某大官人抢了小的的老婆啊,请大人做主。于是井伊的家臣日下部三郎右卫门来到他的跟前,伸出一只手,示意来人递上状纸。
森五六郎缓缓递过状纸,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状纸交手的一瞬间,他抽出一把利刃,一刀把三郎右卫门砍死在了眼前。
侍卫们心想,千万不能以貌取人啊,还说啥呢,捉拿凶手吧,于是纷纷追去。就当绝大多数侍卫冲着森五六郎去的当口,一声“木+仓(关键词,你懂的)”响,一颗子弹射出,而且射穿了轿子。
井伊直弼坐在里面,他的腿也被射穿了。
打出这一“木+仓(关键词,你懂的)”的是水户藩藩士黑泽忠三郎胜算,他的任务并不是狙 击井伊直弼,而是“木+仓(关键词,你懂的)”声为号,伏兵齐出。
井伊直弼很危险啊!
绝大部分侍卫们都追森五六郎去了,守着井伊直弼的只有六七个人,而且井伊直弼本人又受了伤,毫无战斗力。
这场暗杀行动的策划,关铁之介,他笃悠悠地随着伏兵来到井伊的轿子前,他满心以为井伊会狼狈仓惶地从轿子里爬出来,然后求他不要杀他。而他则痛斥井伊直弼亵渎天皇,然后用正义之剑将直弼刺死。
你想太多了。
我说过井伊直弼是一个有执念的人,一个有执念的牛人,这样的人,内心强大到可怕。他很平静地训斥道:你们这群人是水户藩的吧,别打着天皇的旗号了,你们来杀我,不过是为你们的主君出气罢了吧。
目前的局势,对井伊一边来说,就是死定了。但是没有一个人逃跑,包括轿夫。
武士刀是很宝贵的,在这样的大雪天,武士们往往是把刀放在专用的刀袋里,眼下倒霉的是连刀都拔不出来。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后退。他们举着刀袋子和水户人战斗,甚至有空手接白刃的,结果就是手指被砍下来。
堂堂大老,手下的侍卫当然是精锐,勇敢自不必说,还必须是高手,按级别来说,放在今天,就是美国的总统特勤局,我朝的XX海保镖。
井伊直弼手下有个闻名天下的彦根藩剑豪河西良敬,其他人刀都拔不出来的时候,他异常镇定地拔出了两把刀,哦,忘了介绍了,河西良敬是二刀流。寒光闪处,好几个刺客已经被放倒。但看到一波又来更大的一波,良敬终于寡不敌众,被刺客们杀死。
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渐渐,只剩下了轿子。
18个刺客,17个是水户人,唯一的萨摩人有村次左卫门有些特立独行,就当大家都僵持的时候,他一个箭步上前踹开轿子门,里面是奄奄一息的井伊直弼。有村次左卫门没有丝毫犹豫,他一刀砍下了井伊直弼的头颅。
大动脉被割断,血液可以喷射达十几米,那天下大雪,满地雪白。雪和血,像樱花一样。日本人钟爱樱花,据说因为樱花花期短暂,转瞬的绽放,却在最美的时候壮烈地逝去。井伊直弼,安息吧,虽然你的梦想如樱花般凋零,但历史会记住你,这个内心强大的人。
正当有村兴奋的时候,一个受重伤的侍卫硬撑着,将手中的剑刺进了他的身体,他刚才已经被砍倒了,但看到主公被杀,胸中的悲愤使他不顾一切地要复仇。一边的另一个刺客对他补了一刀,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安政七年三月三日,江户幕府大老井伊直弼被刺身亡。时年46岁。此次暗杀,被称为樱田门外之变。
事件发生后,幕府马上应对,首先对外隐瞒死讯,仅仅说他被砍伤手脚,并无大碍。各地大名还纷纷遣使来探望。唯独水户藩使者来的时候被打了出去,江户人民对于这种行为无法按捺内心的怒火。
但是纸包不住火,当时在场旁观的群众立马把真相传开了。幕府无计可施,只好昭告天下,隆重祭奠。
接下去就是处理凶手,18个凶手,当场被砍死的只有一个稻田重藏,重伤的都被抬走了。事后,那些重伤的明白自己不会被放过的,与其被抓的时候狼狈万分,不如自己结果体体面面。剩下的也很快都被抓住,绝大部分被斩首。
井伊直弼就这样死了。可惜的是,他的影响也随着他的凋零成了过眼云烟。开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开国派没有一个人能像井伊直弼那样顶住尊攘派的压力。同样,这也预示着开国派在日本的政坛彻底终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井伊的铁腕已经成了幕府权势的象征,现在井伊直弼被刺身亡,也代表了幕府的权威掉在了地下。强权失落而诸雄并起,
日本迎来了又一个战国时代。
假如井伊直弼不死的话,幕府应该就不会亡吧,德川家是和清朝世代修好的,应该也就没有甲午战争了吧。
如果我写同人小说,应该会从这里开始胡编吧。






[ 此帖被citysa在2014-12-23 11:29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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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mike 金钱 +2 居然看完了 2014-10-29
felix_zlj 金钱 +1 写得挺有意思 2014-10-29
腿力不够,逼格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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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4-10-29
Re:(与车无关)《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连载 ..

日本“爱国贼”也曾攻击使馆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八)








   


当年的日本,可能找不出第二个像井伊直弼那样胸怀宏图伟业又拥有坚强信念的人,于是井伊直弼的死意味着,日本未来命运的一扇门——开国图强,就这样关上了。
当然,上帝关上一扇门必然打开一扇窗,开国不行,日本特色的中庸之道——公武合体可以摸着石头过河嘛。
所谓公武合体,就是公家武家合为一体。公家就是指以天皇为领导核心的京都那帮贵族。武家就是以幕府将军作为领导班子的东京那帮武士。按照当时的职业分工,就是一群整天研究天上神明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人员”和一帮上街买菜都要挎着两把刀的职业丘八坐在一块儿管这个国家,提出这个口号的人未免想象力太丰富了一点。
但这在当时我认为是最有建设性的提议了。为什么?因为这意味着大家可以吵架而不是打仗,可以在桌子上互相扔笔,本子和杯子,而不用在战场上扣扳机和扔手榴弹。可以在媒体上斗个难解难分,却意味着不用拔刀相向你死我活。
我很讨厌那群天天以爱国名义恣意剥夺他人生命的尊攘派,有多讨厌?就跟讨厌那帮天天叫嚷着踏平日本报仇雪恨的傻叉愤青那样讨厌。某一天,鬼使神差一般,我坐在学校门口一棵樱花树下用吉他弹起了朴树的那首《白桦林》,
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
小伙子拿起“木+仓”奔赴边疆
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噩耗声传来在那个午后
心上人战死在远方沙场
她默默来到那片白桦林
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里
那些天天叫嚷着战争和杀戮的人渣们,你们可知道,那年轻人在战场上可能战栗,可能绝望,他们渴望拥抱自己的妈妈和爸爸,渴望牵着自己爱人的手平凡地度过一生,你们抱着键盘叫嚣,彰显你们电脑显示器前的勇敢和爱国的时候,他们面临的却是敌人的炮火,自己是不是懦夫的内心拷问,以及背后督战队的“木+仓”。最悲惨的,可能他不愿意参加战争,最后死在了和你们有着同样思维的督战队的“木+仓”下。
扯远了扯远了。回来讲公武合体。
自从井伊直弼被杀,所有人都被尊攘派给裹挟,以前的政治不正确是指你公开宣扬开国思想,而如今,你只要不公开称赞尊王攘夷,就有可能被扣上日奸的帽子。
水户藩最为刺杀井伊直弼这笔风险投资最大的股东,现在算是抄上了,一下子成为了尊攘派的旗手,整天上蹿下跳叫嚷着锄奸。这叫做政治恐怖主义,放在49年前,叫白色恐怖,放在美国叫麦卡锡主义,放在台湾叫做威权政治,放在韩国就能拍出一部好电影《辩护人》。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天天叫嚷着攘夷攘夷,但是到头来杀的全都是日本人,这算怎么回事儿呢?水户藩那拨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既然连井伊直弼都能杀死,那么,就让我们来真真正正地杀几个外国人吧。
哪里外国人又多又集中?大使馆啊!
攻击使馆这种傻叉行为,我们中国也有过,当年义和团攻击东交民巷,几万义和团攻打几百个人守卫的使馆区硬是没打下来,结果这帮文盲加流氓的义和团想出来火攻,但是又没法烧英国大使馆,就烧紧挨着的翰林院,一下子就把一部永乐大典烧得差不多了,英国人一看,这宝贝你们怎么能这么糟蹋,于是翻墙过去把残存的永乐大典给保护起来了。现在我们看到的残存的永乐大典就是当年英国人这么保护下来的。
但在日本的英国大使馆驻员们似乎没有他们的中国同行运气好。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刀“木+仓”不入的大师兄,而是晚上也要抱着刀睡觉的职业丘八们。反正水户藩士有贺半弥带着14个水户藩武士就攻进了公使馆的主建筑,好几个英国佬被砍伤,眼看着就要被一锅端了,英国公使阿礼国翻墙逃跑,最终,驻扎在附近的日本卫队终于出现,打退了水户藩的尊攘别动队。
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了。要知道,你们日本人自己叫嚷着尊攘尊攘,杀来杀去没人管你,你要真动了老外,绝不是开玩笑的。人家军舰上的大炮可不是用来晾衣服的。
英国人立即向幕府提出严正抗议,并且要求赔偿。首先是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物资损失费,总价一万美元。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英国人觉得不安全了,要求在公使馆驻扎英国士兵。
这要搁在中国,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节奏,但是幕府当时已经是内忧外患,再加上明摆着是日本人理亏,幕府来了个照单全收,一点讨价还价都没有。英国人表示,早知道这样价码应该开得再高些。
对外息事宁人,对内就不能心慈手软了,不然你以为大将军的战 刀是拿来切豆腐的吗?
首先是水户藩,参与袭击的,一律处死,严厉训斥水户藩主疏于管教。
水户藩这种二愣子,他们只管闯祸,哪管你那洪水滔天,他们一看,哟,我攘夷你居然还敢罚我,行,你有种,老子划拉了你。
于是他们居然又计划行刺幕府老中安藤信正。
安藤是井伊直弼的小弟,自然也是开国派,但无奈大哥死得太难看,自己那两把刷子就别跟那儿现眼了,他主要是在朝廷这边上下打点,让公家以及天皇支持自己搞公武合体,走曲线开国的道路。
我刚才说了,这年头,你只要不站出来正面支持尊王攘夷,在那帮尊攘派里你就是日奸。所以,安藤信正这种修正主义绝不能忍。水户藩这帮二愣子们打算给安藤信正来个耶稣他爹玩什么(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井伊直弼一样的煎饼果子,给老安藤一模一样再来一套。
圣斗士星矢里,星矢告诉我们,同样的招式,对雅典娜的圣斗士是不会成功两次的。
文久二年一月十五日早晨,6个水户藩士袭击了老中安藤信正,被老中卫队全歼。
本来水户藩的傻叉们还拉了另一拨死硬尊攘派——长州藩藩士们。但是长州藩方面管事儿的头目桂小五郎觉得水户藩这帮傻叉不靠谱,不能和他们勾搭,所以临时决定不来了。着着实实放了水户藩一次鸽子。这个桂小五郎,是个很牛叉的人,他擅长跑路,擅长放鸽子,擅长开空头支票,擅长忽悠人。他所在的长州藩,是倒幕的中坚力量里的中坚力量。以至于明治维新以后的日本一直到二战,陆军的高层都主要来自于长州藩。这个桂小五郎有多牛叉?他后来啊,改了个名字,叫做木户孝允,人称维新三杰。
不好意思啊,这次桂先生属于乱入。
话说虽然安藤逃过一劫,但是这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前任大老被暗杀,现在老中又遭埋伏,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整个日本陷入了深深地不安。这深深不安的人中,还包括我们的科研领袖,半神半人的孝明天皇。
虽说孝明天皇是当时日本头号大愤青,尊王攘夷的精神领袖,但是其实这哥儿们不反幕府,反而他觉得幕府还挺好的,应该跟幕府合作,正所谓——公武合体。
孝明天皇的政治诉求是——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好不好嘛!
Too young,too simple,sometimenaïve。有些事情,您就想想算了。有些事情,想想都说明你智商欠费。
但是我们知道,孝明天皇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尊攘的时候是,搞公武合体依然是。他决定要推波助澜一把。
他要把自己的妹 妹——和宫,嫁给将军德川家茂。
其实,这主意不是他自己的,同样是一群想要和幕府搞好关系多换几万石白米的公家们的一致愿望。
问题出在,当年的和宫,是有婚约的呀。对象还是个很牛逼哄哄的亲王——栖川宫炽仁亲王,关键是这个婚约还是孝明天皇他老人家自己说的大媒,你这要是毁了婚约把和宫嫁给德川家茂,那就是“啪”,把天皇的脸当屁股打。
天皇说,脸不是屁股,不能打不能打,我们想想别的辙,皇宫里找个别的和我沾亲带故的女的嫁给他不就结了。
下面人回:陛下,整个皇宫里黄花大闺女就和宫一个了,您要是动真格要和亲,那就只能是她了。这话一出口,啪,天皇的脸上就狠狠挨了一下。
天皇很无奈,换了左边脸说,来,再来一下吧,栖川宫炽仁亲王那儿还得我去说。
打脸还是很疼的,换了谁都不会愿意,何况是天皇。没过两天,天皇又反悔了,他说了三条:第一,和宫是有婚约的,搞劈腿大大的不好。
第二,和宫娇生惯养,嫁不嫁全凭个人喜好,搞不好她自己不愿意呢
第三,和宫年龄太小,才十四岁,这么小就要和宫跑去江户那没文化的破地方,太没人性了。
孝明天皇很是为自己这么机智而得意,他以为自己列出这么三条,这事儿应该就算当做屁弹过,过一阵子味儿就散了。谁知道,刚过个把月,幕府派来的求亲使者到了,而且还做通了和宫的生母以及家人长辈的工作,一群人一起来游说。
天皇头大了。他思来想去,叫来了一个侍从商量。
日本的侍从是有小鸡鸡的,不是中国的太监,到今天就是日本宫内厅的官员。
这个侍从很牛叉,比桂小五郎(木户孝允)还牛叉,他叫岩仓具视,后面很长一段里,他将会是主角,但现在也算是乱入。
两个人叽里呱啦一番密谋,六月,天皇下诏,内容是:如果幕府攘夷,那么和宫就给德川家茂做媳妇。什么时候攘,什么时候嫁。
当然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双方一番讨价还价,达成谅解备忘录及一揽子解决方案如下:和宫嫁给德川家茂的婚礼在三年内举行,但幕府必须在十年内重新闭关锁国,幕府落下的文字更是说要在十年内完成攘夷。
皆大欢喜啊。谁知道这十年没到幕府就玩完了呢。
和宫当然也要挣扎一番,但是天皇这边紧紧相逼,最终和宫也就同意了。
文久元年十月,和宫动身前往江户。江户幕府历经十四代,娶公主做老婆的,这还是头一份。
从京都到江户,没得新干线,整个送亲的队伍走了一个多月。十一月十五日,平安抵达了江户城。
十一月二十一日,侍从岩仓具视在江户城会见了老中安藤信正。会见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双方开始就各类闲的蛋疼的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诸如江户的关东煮多少钱一串啊,章鱼小丸子里面章鱼是不是足够多啊等等等等。
安藤信正以为俩人扯一会儿淡就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谁知最后的最后,岩仓具视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老中大人,我听说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流言,说幕府要和宫嫁给将军,不过是为了找一个人质来要挟朝廷,我是一点都不相信的,你说呢。
安藤是个实在人,一听此事连连否认,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说我们这个和亲,是为了响应以天皇为核心的朝廷的号召,贯彻落实公武合体事业,目的是为了增进幕府和朝廷之间的友好交流以及亲情互动,绝对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安腾反复解释,岩仓具视反复追问。岩仓具视笑了。
既然真的不是,那么请幕府出具一张誓纸(保证 书)吧。
安藤说不写。要我我也不写。要是将来我老婆逼我写保证 书,我就一句话:爱嫁不嫁。岩仓具视说:你别跟我说爱嫁不嫁,你要不写,我就把和宫带走。
安藤服软了。十二月,幕府向岩仓具视也就是朝廷递交了誓纸,发誓家茂和和宫的婚姻中,有且只有公武合体,人质神马的都是浮云。
文久二年二月十一日,和宫和德川家茂举行了婚礼。
看着宏大的婚宴,幕府和朝廷的佐幕派公家们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你看,公武合体不就是请客吃饭嘛!

呵呵,毛主席说过,那啥啥啥不是请客吃饭。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尊攘派,不是吃素的。
被打服就跪——日本就是这样脱亚入欧的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九)

作者:Henry_ZH

  日本文化中对于强者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的,于是很多愤青就会嘲笑日本人欺软怕硬。就此我曾经询问过我的一个日本朋友,一个很漂亮的日本姑娘。她说,前提是我们要承认,生存是所有文明的第一需求,又加上日本自古以来自然环境比较恶劣,这样的话服膺强者就能在最大程度上降低生存的难度获取更多的资源。久而久之就造就了日本人非常现实的处理问题的思路。
  那我就又想起了王朔老师的一句名言:这技能是我们可以教给自己的儿女的——就是走进一间房间,用五分钟的时间找出这间房间里最牛逼的人并且与他站在一起。
  今天要讲的故事,是一段日本人学习什么叫做No Zuo No Die的故事,要是说黑船事件让日本人下定决心要开国,那么今天这故事就让日本人下定决心要脱亚入欧了。
  对,今天要讲讲——萨英战争。
  萨英战争,是萨摩藩和英国的战争。之前同大家介绍过萨摩是全日本最能打的藩,后来直到二战,日本海军的主要将领和整个指挥系统都是由萨摩藩出身的人组成的,而当年的这场萨英战争可能是这一切的渊源。
  当时的日本政治势力,开国派已经全无声息,就算内心是想要开国的各路大牛也必须披上一件尊王的外衣,所谓打入敌人内部瓦解敌人,于是渐渐的,之前主张闭关的尊攘派分裂成了两支,一支是激进的是攘夷派,而温和的甚至倾向开国的,则主张公武合体,称为公武合体派。尊攘派表示不服。不服就是闹。上次我们说了他们去英国大使馆闹了一把让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于是他们发现攘夷这个问题上夷真的打不过,但打不过夷咱还打不过自己人么?于是调转刀口,还是对日奸下手。
  尊攘派在日本闹腾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幕府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定想了很多很多的办法,他们设立了京都守护职,京都所司代,又从江户招募了主要由脱藩浪人组成的壬生浪士组,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新选组的前身。刚到了京都的壬生浪士组又因为一些尊攘派的挑拨分裂成了两派,一派留在京都成为了后来的新选组,一派回到江户后发生了内部的政变,其中的尊攘派被暗杀,组成了日后也同样赫赫有名的见回组。只不过后来见回组多数由高级武士的子弟组成。这一切的举措,都是为了对付当时已经渐渐成为一种恐怖和反社会势力的尊攘派的所谓“天诛”的恐怖暗杀活动。
  鉴于之后的日本史基本上都是由一群脱藩的浪人所决定,我们先来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脱藩,脱藩顾名思义是私自脱离原来的藩主,在江户之前,脱藩是重罪,藩主害怕脱藩的武士泄露藩内的秘密,所以对于脱藩的武士一般会发出追捕,抓到了以后会判处死刑。但是江户时代是日本的黄金时代,国内歌舞升平马放南山,不存在各藩的秘密,所以藩主就允许了下层武士由于经济原因的脱藩,但需要进行一些文件上的报备。而脱藩了的武士就是浪人。之前出场的大牛人吉田松阴就是一个脱藩浪士,新选组那几位也都是。之后要出场的全日本超人气偶像浪人坂本龙马大人是最著名的脱藩浪士。不过龙马出场还要稍等一下。
  话说首先闯祸的是长州藩。
  长州藩的老祖宗是战国第一智将毛利元就。可惜的是他的孙子毛利辉元是个怂包。在决定日本历史的代表丰臣家势力和德川家势力的大决战——关原合战中,西军的最高统帅,就是这个阿斗似的毛利辉元。日本的战争与中国人打仗不一样,日本人打仗的指挥系统不是由成体系的传令系统组成的,而是在战场的某个安全的高处,指挥官坐在马扎上手里挥舞一个白扇子,战场上的各路人马直接看指挥官手里的白扇子(对军官的视力要求很高,碰到北京的雾霾就必须停战)。所以如果一个好的指挥官也必须跳得一手好扇子舞。据说当年战国名将们指挥战斗都把扇子舞得跟个白蝴蝶似的。显然毛利辉元不怎么会挥扇子,反正最后西军就在完全不可能失败的情况下失败了,毛利太君向德川家投降了。德川家康见到怂的必须搂不住火啊,往死里挤兑。本来长州藩的领地有120万石,现在要活命就削减到30万石。
  没办法啊,生存是第一需求啊,就因为这个,长州藩就恨上幕府了。掰手指头算算,这一恨就是200年。
  现在幕府成傻×了,有冤有仇的谁都想要来踩两脚,长州藩就跳出来:揍丫的请排队,我得先来!
  按照当时的政坛态势,只要是给幕府添堵的事情,长州藩都愿意干。最让幕府添堵的事情,那非攘夷莫属了。
  文久三年,五月,位于下关海峡(山口县)的长州藩炮台,突然炮声大作,这不是演习!见到怂的搂不住火是全人类统一的特点,长州藩要攘夷,但是目测打不过人家美英鬼畜的海军,于是看到一艘商船彭布罗克号,就发起了突然袭击。好在彭布罗克号跑得快,没被干报销了。
  首战大捷啊!这对美作战的一次全胜啊有没有,意义堪比我天朝平型关大捷啊,但是喜讯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因为同月,一艘法国邮船在驶往长崎的途中,又遭到了长州藩的袭击,还是法国人比较唬,当时的邮船居然是配备武器的,于是当即用船上的几门小火炮进行了还击。
  而之前吃了亏的美国人当时正在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南北战争中,但当在下关被伏击的消息传回美国,南军当即就表示南北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日本那边绝对是敌我矛盾,于是也不管国内战场怎么吃紧,毅然决然派出了怀俄明号杀奔日本。
  怀俄明号来到日本,就像当年日本在中国嚷嚷着专打三八六旅一样,米国佬专找长州藩的船招呼。最先倒霉的是三艘长州藩的军舰,庚申丸、壬戌丸和癸亥丸三个年份兄弟。怀俄明号二话不说一阵炮轰,当场庚申丸就喂了鱼虾。剩下两艘转头就跑,但也没逃出美国佬的手掌心,一艘沉没一艘重伤。
  老虎不发威,你当他Hello Kitty啊。
  顺便说一句,以上三艘,是长州藩所有的近代化海军力量。
  傻眼了,彻底傻眼了。怪不得幕府那帮子要开国啊,这看来还是有点道理的啊。
  别忘了,还有法国呢。法国人 报 仇的办法相当简单粗暴,派出军舰先把长州藩炮台砸了个稀巴烂,海军陆战队登陆对内陆进行烧杀抢三光政策。
  原来日本人还是三光政策的受害者啊,啧啧,作孽。
  长州藩人明白了,这要是再攘夷下去,那就没有长州藩了。
  长州藩在那个年头,属于学了坏榜样倒了大霉。而那个坏榜样萨摩藩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萨摩藩和英国人的梁子结的深啊,藩父大人自己亲自参与了一起对英国人的谋杀。这你就没法赖账了。
  事情是这样子的。当时萨摩藩藩父岛津久光坐着轿子由一队士兵拱卫着出门。几个英国乡巴佬正好在附近骑马游玩。要说英国佬很嚣张,他们看到萨摩藩的行军行列很有意思,就打算骑着马穿过去。我想这搁在哪个国家都大小算个违法的事儿吧,可谁让当时英国人牛逼呢,这时候久光的卫队长就上前拦住了英国人理查森,告诉他这是萨摩藩藩父岛津久光大人的行军行列,你们不下马行礼已经是网开一面,绝不可以从行军行伍中穿行而过。
  四年前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都柏林街头从我面前走过,我也很有穿过人群拥抱她一下的冲动,为什么?稀罕啊!你见过活着的会动的皇上吗?想见见么?想啊,谁不想啊。当时的英国人看到日本大名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理查森同志立即招呼落在后面的几个同伴上来看看活的大名。
  那真的叫No Zuo No Die了,不作死就不会死。人家全日本已经嚷嚷着攘夷攘夷了,你们还打算冲撞大名,那就是明着找死了。当即,理查森被久光的卫兵划拉开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然后又被剁成了肉泥。英国人讲究绅士风度,逃命要让女人先跑,所以另一位保罗特尔夫人当时并没有受伤,但被惊吓过度,之后难产死了。另两位英国朋友都不同程度被刀砍伤,逃入附近欧美国家外交机构才保住性命。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但还是不很深,毕竟意外总是难免的,你只要拿出银子表示悔意,我们看在钱的份上都还好说嘛。英国人开出价码问岛津久光索赔。岛津久光就一句话: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文久三年六月二十二日,英国人的复仇舰队到了。
  总共七艘军舰,离鹿儿岛七公里的地方抛锚。共一千四百人,火炮一百门。
  过了一个礼拜,英国人推进了六公里。按照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进度,英国人对日本人很客气了,即使这样,英军已经到了离岛津久光的本阵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了。
  一公里,眼睛就能看得见,跑步慢成我这样的,六分钟也就跑到了。步“木+仓”射程远一点的,没准能打到。炮就算再小口径,也绝对能够得着。为什么没有一路平推?
  原来英国人还对赔偿有一丝幻想。两万五千英镑,不然……
  久光想说要钱没有要打您请,但这就太不符合日本人的东方人的身份了。要知道在西方人眼里,东方人总是有那么点狡猾的。
  没错,久光绝不是省油的灯。他派了几个使者,表示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嘛,你们总司令可以上岸我们一起吃个饭好不好啊?
  英军指挥官尼尔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于是拒绝了。还好拒绝了,所有看过历史的中国人都知道,这就是鸿门宴啊,指挥官骗上岸,先抓起来逼敌人就范,敌人要是不从,砍下首级号令营门,然后乘对方惊恐之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危险啊!幸亏当年的英国人没上当,不然就这事儿就难说了啊!后来,萨摩人又想出了小船偷袭,也没有奏效。
  这一来二去,英国人烦了,不能跟你们废话了,揍你丫挺的。
  七月一号,英军铺天盖地而来,直接杀进鹿儿岛,一举拿下萨摩藩三艘蒸汽军舰:天佑丸,白凤丸,青鹰丸。这三艘是美国人造的新式军舰,总价30万两。
  英国人旗开得胜,当然这是预料之中的。当年的日本,并没有比我们中国人强大,更何况萨摩只是一个藩,放在中国可能还不如一个省,你想想连中国人都能胖揍一顿的英国佬,打日本一个县,岂不是易如反掌。
  事情如果那么简单,那就没有它青史留名的机会了。这时候英军有点得意忘形了。居然深入了鹿儿岛湾。那天的天气是暴风雨天。
  要知道这时候的英军虽然很牛叉,但撑死了还是一支近代化的海军,就算是现代海军,碰到大风雨什么的还知道要收敛点小心从事,当年的英军居然敢在这样的天气里把手伸到萨摩人的内裤里。
  这要是不敢反击,就不配姓岛津了。萨摩人把英国人放进包围圈,一阵轰!
  额,结果就是,没什么结果。英军的几艘军舰被击中,有一些死伤,但是军事演习都会死人,何况这是战争。
  英国人对着鹿儿岛的城下町开炮轰击。在数小时内,炸毁了沿岸的350多处房屋。英国人轰得开心一不小心踏进了沿岸炮台的岸防火力射程,英舰尤里亚勒斯号舰长被萨摩军炸死。
  各位,这就是萨英战争。结束了。
  很平淡有没有!很无聊有没有!根本不惊天地泣鬼神有没有!诸位,我也很想把这段历史写得跟中途岛海战一样,可惜我不能。因为这场战争根本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萨摩藩海军所有的家底在一上来就被英国人都俘虏了。萨摩人从头到尾在战术上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这要是搁在别的藩,可能不算什么,但是这是萨摩,是日本最能打最爱打的一群人,这种被人压着打横着打竖着打自己只有趁对手不当心才能还个手的仗对萨摩简直就是羞辱。萨摩人震惊了!
  总结萨英战争其实对英国没有任何意义,这甚至都不能算一场战争。但是,对萨摩来说,这就是一次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经历。只有被人打了一棒子,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厉害!
  中国人说不打不相识,我们开篇又说日本人喜欢服膺强者。自此,萨摩藩就和英国人好上了,或许这种被打完以后搂着敌人如胶似漆的逻辑对于我们中国人太难以理解,但日本就是这么做的。当年萨摩人是这样,后来二战以后对美国一样。不管过程是什么,结果就是日本是当今世界第二大强国。
  英国人在战争中也看到了萨摩人的勇敢和不屈服。英国人是尊重对手欣赏勇士的,于是在萨英战争之后,尤其是萨摩人耍了一点小聪明之后,英国人帮助萨摩藩建造了兵工厂,训练新军队。过不了多久,萨摩就全盘英化,从实力上做好了参与争夺中央政权的准备了。
  萨摩人耍的那个小聪明,那个被耍的人当然还是倒霉的幕府。
  英国人事后依然要求赔偿那两万五千英镑。岛津久光很不想拿这个钱,但是他发现这个钱不能不拿,这怎么办呢?他想出了一个绝招。他以财政困难为理由向幕府借贷。而且威胁幕府,如果你们不掏钱,我就继续打,而且把战火引向全日本。
  幕府一帮怂货一听这话,吓得立马掏钱,只求不要引火烧身。
  久光这是一招一石二鸟借刀杀人的妙计啊!

  很快这事情就被捅到了民间。添油加醋一美化,一下子岛津久光就成了尊王攘夷的旗手,幕府就成了向帝国主义势力卑躬屈膝卖国求荣的软蛋卖国贼!当然,局面越混乱,各藩就越容易浑水摸鱼。但爱国贼们又怎么知道呢。他们又开始了针对各类他们眼中卖国贼的“天诛”,叫嚷着尊王攘夷的武士刀下,死去的,却都是他们自己的同胞。
刺杀姊小路公知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

作者:Henry_ZH

幕府被岛津久光连忽悠带吓唬,乖乖把钱赔给了英国佬。英国佬说了几句下次注意啊之类的就各回各家了。但是祸不单行,这事儿不知怎么的就在民间传开了。
对于政府和政治,刨去英国这种搞自由主义搞了几百年的奇葩国家,在幕末那个时代,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的老百姓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在有吃有穿日子好过的时候,谁高兴管你政府干点啥,但是一旦局势动荡日子难过,政府随便往左往右往前往后走快走慢都会有一撮或者一大撮老百姓跳出来指着鼻子骂。这时候无论你做的事情对国家有利不利,对老百姓的利益有损无损,老百姓都不会满意。说得粗线条一些叫众口难调,说得深一点这叫塔西佗陷阱。
扇阴风点鬼火,幕府不好过的日子,才是尊攘派的好日子。
而除了挑动群众骂街以及亲自参与骂街之外,尊攘派表达政治主张的基本手段,就是恐怖主义暗杀活动:天诛。
日本政坛的这种暗杀活动岂止是猖獗,简直是猖獗。纵观日本的历史,政坛的暗杀几乎成了一种文化,让我吃惊的是,在查阅史料的时候我发现这种政治暗杀甚至延续到了二战后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二战后的日本政府经过了美国为其度身定做的民主化改造,却依然存在政治暗杀,这在当年的民主国家里简直成了笑柄。如果哪位学者感兴趣,倒是可以对这个问题做点研究,相信如果能取得一定成果对于我们了解日本会有很大的帮助。
幕末的天诛活动的主动参与者就是各类各派的尊攘人士,而被动参与者则是各类各派被怀疑里通外国的日奸们。被天诛的人的名单渐渐变长,局势显得有点失控。其实之前这帮尊攘派暗杀的目标仅仅局限在很狭窄的一个人群里,说白了就是幕府中高级官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幕府的颓势渐渐明显,尊攘派又有孝明天皇撑腰,愈发蠢蠢欲动。他们非但杀幕府的高 官,芝麻绿豆官也杀,后来连武士也杀,再后来浪人也杀,直到连名字都没有的老百姓也不放过,你说说看,当时的日本老百姓,名字没有,吃饭都没菜,鞋都不许穿,他们里通外国,他们知道外国在哪儿吗?本来就不正确的政治观点表达方式到了现在,那就真的太过分了。
见到怂的搂不住火,见到火的搂不住怂,有能耐找英国佬比划呀!不不不,他们只是想要诛别人,不是很想被人诛。绝大多数爱国贼都是这样的。小兵张嘎里有句话,叫别看现在闹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不知天高地厚的尊攘派终于踩上了拉清单的开关了。
当时的朝廷有个很牛叉哄哄的人,这个的名字很好记,叫做姊小路公知。日本人的名字就是这样搞,明明是个男人,要叫姊小路,还要当公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混微博的,当然,比起当年的遣隋使小野妹子,公知兄弟已经很克制了。姊小路公知年少有为,只有二十五岁,却当到了从四位右近卫权少将兼国事参政。这个官职看上去很复杂,不太明白到底是干什么的,有必要翻译一下,日本的官职名称当然是从中国抄袭去的,这个右近卫权少将的出处很神奇,追溯上去就是当年汉朝的虎贲中郎将!虎贲中郎将是什么概念?不同朝代不同称呼,到了唐朝,就成了右千牛卫将军。最出名的千牛卫将军是谁?李元芳啊!
很不幸,某年某月某一天,日本版李元芳没有陪着狄大人,下班独自回家。走到路上,有人问他,请问您是姊小路公知吗?作为贵族,公知兄弟脸上堆笑和蔼地回答:我就是,你有什么事情吗?突然一声大喝:天诛!刷,公知兄弟成两截了。肠子流了一地,咽气了。
毁了毁了毁了,搞了半天尊攘派暗杀了日本的李元芳!狄大人你怎么看?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狄大人的感受!
近卫权少将也好,虎贲中郎将也好,右千牛卫也好,到了今天就是中央警卫局。但要知道姊小路公知还不仅仅是李元芳,他更重要的官职是后面的那个国事参政,到今天就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官当到这个份上绝对能算党和国家领导人了,看看历史,你会发现,呀,这不就是日本版汪东兴嘛!能理解这一点,我相信你就明白尊攘派们闯了多大的祸了。
而且,姊小路公知是朝廷的高 官,尊攘派之前从来也没有杀过朝廷的高 官啊!自己人啊,自己人都杀,这是要闹哪样!
天皇震怒,当即责令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立即调查,限期破案。
首先,因为发生过对话,所以肯定不是错杀。那就是要找出谁动的手,谁是背后的主使。在当年刑侦手段那么落后的年代,贼的作案手法一样很落后,因为刺客把自己的刀落在了案发现场。
刀,是日本武士的第二生命,日本人把刀视为自己的象征,经常会刻一点独特的标记在自己的武器上。这把刀也不例外,上面刻着一行字:奥合泉守忠重。全日本造好刀的作坊就这几家,挨家查找,终于找到,这是在萨摩一带造的。很快,又有一个叫做那须信吾的土佐藩藩士来指证,那须信吾同志指证说这把刀的来历他知道,这把刀他见过,刀的主人是萨摩藩士田中新兵卫。
田中新兵卫搞暗杀,那就太正常了,因为这哥儿们有个很牛叉的外号,叫做人斩。翻译一下,就是专门砍人的人。他之前在京都天诛的人太多了,而且全日本第一起天诛案就是这哥儿们作案的。之后他陆陆续续天诛了数十人,真不知道是不是砍人这事儿也会上瘾。因为砍人业绩过于突出,田中同志和河上彦斋、中村半次郎、冈田以藏四人合称幕末四大人斩。到今天就是公安部四大最高通缉犯。
由于有案底在身,逮捕田中新兵卫显得理所应当。逮捕之后当然是关进大牢,然后组织审讯。谁知,当晚,这哥儿们就死在了牢里,他自杀了。蹊跷,太蹊跷了,随着田中的死,调查线索全断了,这个案件,就成了历史上的悬案。虽然各种看法有很多,互相谁都不服谁,谁都不敢下结论。
但有一个意见在当时是统一的,就是姊小路公知是朝廷的尊攘派啊,你们这些搞天诛的人总不能没人杀就杀自己人吧,你这把自己人杀掉算几个意思啊?
没几个意思,意思意思。因为从尊攘派的角度看,这个人,没杀错。
这位日本版李元芳同志,经过和一个人的谈话,改变了自己的政治观点,也就是说,作为核心尊攘派的姊小路公知,背叛了尊攘派。
案发前十天,朝廷主动向幕府提出,要设立海防总督并且在长崎建造制铁所。这种在当时都是红线啊,碰不得的,绝对的政治不正确。作为尊攘派的旗手的朝廷怎么会主动向幕府提出这种有开国倾向的要求呢?
答案是姊小路公知上下活动过了。而且这个活动还不是一般的活动,具体说,是假传圣旨。这事情就搞大了。
作为曾经攘夷旗手的姊小路公知大人,怎么会甘愿冒这么大的危险来做背叛尊攘派的事情呢?这不科学啊,狄大人,你怎么看?
原因是一场谈话。谈话的参与者是两个人,一个是姊小路公知这不用说,另一个是谁?谁有这么巧的舌头这么大的本事,把这个无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背叛尊攘派的人给挖了墙角了呢?
故事是这样的。姊小路公知去大阪一个幕府高 官的宅子里,想要打探一下幕府攘夷的决心。这位幕府高 官问公知:少将大人,您是主张攘夷的,你觉得现在和洋人打起来,我们有几成胜算?公知不是义和团,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是说不出口。这位高 官却自顾自说:攘夷的目标要达成,除了要把外国人赶出去,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外国人进来。如何才能不让外国人随 心 所 欲地进来呢?必须靠海防。搞海防,没有舰队怎么行?搞舰队,没有钢铁怎么行?公知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反驳。因为他被震撼了。是啊,这些问题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想过?
那位高 官依然自顾自,他给姊小路公知讲解了各国海军,世界形势,这些全新的东西对于本来就年轻聪明求知欲旺盛的姊小路公知来说,根本停不下来。最后他们开始探讨日本的未来。
那位高 说:现在我们的国家,有一种人,想要把这个国家封闭起来,回到从前的日子,另一种则希望全盘西化,一点传统都不保留。我认为这都不对。我们应该走第三条道路。吸收别人好的东西,弥补自己的不足,积蓄实力,等我们和他们一样强的时候,他们就不敢轻视我们,甚至我们可以和他们打一架,来报今天的仇,不是吗?
我们看看,这种方法我们中国人熟悉啊,我们今天的中国,不就是按照当年邓小平同志设计的改革开放路线走了这样的一条路吗?事实证明,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国同今天的中国,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可同日而语,事实证明,这套理论是最正确的理论。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公知服了,他像被猛击一拳一样惊醒,起身告辞匆匆回家。
从此,他再也不混迹于他之前那帮尊攘派的朋友圈子里,反而研究起了钢铁,海防,海军,大炮等等,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东西的向往。姊小路公知从此成了一个真正的公知!
谁知道,当公知的代价是很大很大的,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
但那个改变了公知兄弟的高 官是谁?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人叫胜海舟,当时幕府的军舰奉行,幕末最强开国派,日本第一忽悠王,后来用三寸不烂之舌保住整座江户城的超级大牛人——胜海舟。
是时候让那个人出场了!
既然说到了胜海舟,就不得不说起另一个当时(甚至现在)全日本超人气小天王——坂本龙马。
坂本龙马出身土佐,商人家庭,并不是武士,但是他父亲有钱,捐了一个乡士。乡士和武士都可以带刀,但最大的区别是,武士穿木屐,乡士不允许穿木屐,只可以穿草鞋。所以,虽然整天和武士混在一起,但因为自己的草鞋,坂本龙马一直被身边的人取笑。
这不是欺负人嘛!所以年轻的龙马投身到了轰轰烈烈的尊攘事业中去。他的目的不是赶走老外,而是推翻幕府。因为这套荒唐的阶级制度的制定者和执行者,就是幕府。
有一天,还是傻 逼状态尚未开窍的坂本龙马来到了胜海舟的家。他并不知道胜海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只知道这个人是幕府的高 官而且是一个开国派。他冲进胜海舟所在的房间,高声大喊:天诛!几乎刀就要落下来的时候,胜海舟大叫一声:住手!千万不要以为胜海舟很淡定,是个人在当时的情况都不会淡定。我相信在那个时候胜海舟嘴里说的可能并不一定就是心里想的。但是,最终的结果是:龙马把剑一扔,跪倒在了胜海舟面前,拜其为师。不过这都是后话,这里要卖个关子。
故事说到这里,先放一放。龙马之后是主角,今天算是亮个像。那边厢姊小路公知的案子成了悬案,但少了坂本龙马的尊攘派却一点没有消停。他们依旧嚣张跋扈,今天砍这个,明天戳那个。事情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再加上姊小路公知的帐,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派出了一支特别部队,这支部队后来被视为尊攘派的克星,在幕末历史上的重要性堪比钥匙之于锁孔。成为了后世研究幕末历史的时间线索。

这支部队,就是新选组!
争夺天皇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一)
作者:Henry_ZH

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日本人的思维方式:水无常形,可以穿石,外柔内刚,皆为我用。
但这句话的题眼在于我,谁来当这个我,才是幕末这乱局的根源。
当时攘夷的情形,可以用前赴后继来形容,大家已经知道了,最早的攘夷急先锋是水户藩,长州藩一直是坚决拥护的骨干力量,萨摩相当暧昧,只有松平容保的会津藩为幕府马首是瞻。土佐藩在我们的超人气小天王坂本龙马还没有出场的情况下还没有上桌参加牌局的资格。到这里相比再迟钝的都能看出来,尊王是托词,攘夷也是借口,朝廷不过是个包抄侧路的棋子,真正的目的,就是趁老外把幕府威信踩下去的当口,把最高的权力从德川家手里夺过来。
夺权,真是人类历史永恒的主题啊。
话说这事情的根源在于一个神神鬼鬼的荒唐事上。长州藩有一个神主,所谓神主就是寺庙的负责人,他可能是天天研究天照大神实在无聊,就上书长州藩的管事儿的桂小五郎(木户孝允)同志,提议让天皇陛下去骨尾山对着山神宣誓攘夷。
这看起来纯属吃饱了撑的。但是请记住,政治斗争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不是平白无故的,就好比魔术师在舞台上绝不会有一个没意义的举动,如果只是为了宣誓,别说是去骨尾山对山神发誓,就是去秋名山对车神发誓都没关系,而且孝明天皇本身就是日本头号大愤青,你别说让他对车神发誓,只要是攘夷,你让他斩鸡头烧黄纸和藤原豆腐店老板黄秋生老师拜把子都可以。
问题来了,日本人很二杆子的,你要是发了誓攘夷,你就得真的动刀子,打仗肯定不会让天皇自己上,但是当时天皇手上没军权,连亲卫队都没有,那你这边一发誓,兹要不是想让天皇去送死,就得给他兵权。当时日本全国的兵权在哪里?幕府啊。名义上幕府只是替天皇代为执掌天下兵权了。那现在天皇要是宣布把兵权收回去,你幕府看上去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哦,原来你小子在这儿打埋伏呢。这招够毒辣!
那边厢桂小五郎是谋反之心早有,也寻思着怎么才能够一招克敌,一下就要了幕府老命。当时《三国演义》在中国已经是畅销书了,我估计在日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管怎么样,桂小五郎和曹丞相想到了一块儿——挟天子以令诸侯。天皇这种二百五,别说出了京都,估计出了皇宫就不认东南西北了,到时候以去骨尾山为名,把孝明天皇“请”到长州,那就真的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了。
计划是完美的。但墨菲定律告诉我们,看上去很完美的事情一定执行起来就很不完美。果然,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情报就被捅到萨摩了。萨摩人当时还在公武合体和尊王攘夷中首鼠两端,在这危急关头,果断还是抱幕府大腿比较稳当。于是萨摩人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
松平容保,会津侯,肥后守,京都守护职。这都是浮云,归根结底,追根溯源,会津藩是幕府最可靠的支柱,换句话说松平容保是幕府的死忠,听到这个消息,他怎么还能坐以待毙?他第一想到的就是回过头去和萨摩的岛津久光商量。久光不是白给的,当初砍英国人理查森的时候亮过刀子的,他第一反应:揍他丫的。
所谓揍他丫的,不是冲到长州藩去揍,虽然他们都很想,表面上看也不是打不过,但目前的局势很微妙,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动粗。这时候揍他丫的,指的是揍长州藩驻京办那些个人。
京都是天皇的所在,而天皇一定是需要保卫的。同中国不同,中国再傻 逼的皇帝,也会有一支数量不等的亲卫队,最次也要有一支仪仗队,金瓜玉斧朝天蹬得有人扛着吧,而牛逼皇帝还会有好几支牛逼得很的亲卫队。比如虎贲军啊,期门军,羽林卫,到了明朝的大汉将军,最为国人熟知的莫过于千牛卫,著名的李元芳将军就是千牛卫大将军。但是日本不这样,天皇因为实在过于人畜无害,他的保卫工作由全国各个藩分领。想想当天皇真的挺惨的,说起来是神的后代,现实生活中就是天照大神的职业孙子,还不如在天朝当个少将,还能到处写写硬笔书法。
废话不多说,萨摩和会津两藩的军队立即动员起来,其实,当时京都的长州人真的不多,除了驻京办的,就是守卫皇宫堺町门的几个站岗的。但是绝不能大意,要是天皇被绑架那谁都别玩了,回家玩泥巴去吧。
很快,堺町门那几位长州藩大兵哥就被萨摩人摸了哨,手脚一捆扔小黑屋了。
长州藩一看换岗的没回来,于是在指挥官久扳玄瑞的带领下一支小部队前去堺町门查看。刚走没几步就被拦下了。
久扳玄瑞说,兄弟你们误会了,我们是自己人。兄弟别开“木+仓”,自己人。会津藩的指挥官说自己人个屁,弟兄们给我射!
久扳玄瑞被迎面射来的子弹打懵了,怒火中烧可是没有办法,因为朝向不好。为什么呢?会津藩的军士是背靠皇宫,只要不是脑子坏掉或者“木+仓”走火,“木+仓”子儿是打不进皇宫的,但是久扳玄瑞的长州藩士兵是面对皇宫,要么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只要有一颗子弹会津藩的兄弟们没用身体帮你兜着,“木+仓”子儿打进皇宫围墙你就是谋逆之罪。很显然会津藩的兄弟们没有当黄继光的觉悟。
但长州人也够横,愣是挨“木+仓”子儿也不后退(当然肯定有盾牌当着,要不然久扳玄瑞就早成漏勺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时候,从宫里出来一个人,嚷嚷着让长州藩毛利家管事儿的来答话。
这声嚷嚷在久扳玄瑞听来无异于天籁之声啊,终于来个能说理的啦,他兴奋的冲那人喊:人在呐人在呐,哎!人在呐!谁知来人眼皮都没抬,长州藩毛利家的听着,你们现在起被剥夺守护堺町门的资格,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得有误,钦此。
这下傻眼了。但是好在既然是圣旨下来不让守门,再赖在这儿就是自找挨“木+仓”子儿了。撤!
于是,长州藩的势力就这样被清理出了京都。当然,连同他们一起扫地出门的,还有朝廷里好几个支持长州藩攘夷事业的公卿,一共七人,为首的,叫三条实美。
各位看官,不好意思,看上去很牛叉哄哄的“八一八政变”的过程,就是这样。这好比高手过招,不需要真动拳脚,嘴里把招式报上来,对手自然就回报拆招的计划。幕末的政治斗争颇有点中国三国的意味,幕府天皇和攘夷各藩,彼此互相制衡互相牵制,但谁都不能轻易消亡,这里既有各方唇亡齿寒的担忧,又是各方隔岸观火的小算盘。
但这次唯一的疑点是日本第一大愤青孝明天皇的反应,他非但没有帮长州,反而下旨把长州藩赶回了老家。
天皇是愤青但不是白痴,长州藩攘夷是假夺权是真,与其让长州藩干掉德川家再管着自己,还不如搞公武合体把和自己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德川家哄好了。
这八一八政变虽然没有刀光剑影烽火连天,但是堪比幕末的赤壁之战。表面上看长州藩把裤子都输掉了,但其实并没有伤到元气,表面看会津藩和幕府大获全胜,实际引狼入室。最大的获益者非萨摩莫属。别忘了,在这之前,和长州藩一样作为外样大名的萨摩藩,哪有坐上中央政权这张赌桌的资格。而现在,他手里的筹码,一点都不比会津藩这样的亲藩大名少。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历史告诉我们的规律,绝不是轻易打破的。不过在八一八政变中,一支一直上蹿下跳活跃在中央政治斗争外围的流氓队伍,终于闪亮登场。


池田屋血战——帅到爆的新选组亮相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二)
作者 :Henry_ZH

有多少人产生了解幕末历史的欲望是来自于对新选组的好奇?有多少人看了大河剧里山南敬助切腹的那一段忍不住要泪奔?有多少人在看Legal High的时候忍不住大叫一声:山南总长!这就是新选组,一条幕末历史的线索,一个农民子弟和浪人组成的团体,形成了幕末最重要的一支打酱油力量。不是打酱油力量里最重要的一支,而是所有重要力量里最打酱油的一支,很拗口吧,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但是你纵观幕末历史,你发现,牛逼人物不是早早歇菜就是事件过半才粉墨登场,只有这群穿着葱色羽织的捕快上蹿下跳地活跃在幕末的各种事件和场合。
其实之前都零零星星地提起过这个组织,之前他们叫浪士组,是在江户召集的目的在维护京都地方治安的特别警 察部队,刚到京都后驻扎在壬生村,之后他们发生过一次分裂,再后留在京都的浪士组改名为壬生浪士组,他们活跃在京都的大街小巷维护地方治安。虽然看上去组织严密,但是从法理上来说他们的处境极其尴尬,他们并不是官方拨给经费的武装力量,在八一八政变之前甚至他们都不明确听命于谁。由于没有经费,这群人衣衫褴褛,经常要为吃饱肚子担心。
这里要着重介绍下浪士组中几位重要人物。
近藤勇:
浪士组局长,天然理心流试卫馆掌门,多摩人,在幕末后期成为了诸侯大名一级的重量级人物,虽然最后战败被戮,但凭借他卑微的出身能够在当时的日本成就这样一番事业,绝对是一部传奇。
土方岁三:
浪士组副长,天然理心流试卫馆弟子,多摩人,近藤勇发小,土方岁三是真正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佐幕派将领,最后在北海道不屈的战斗许多他的敌人都不禁流泪。同时,土方岁三是一个极其工于计谋的人,浪士组著名的《局中法度书》就是由他起草。而其中的一条:不有损士道(武士道),成为了此后日本各社团组织的铁的纪律。
山南敬助:
新选组总长,仙台藩藩士,日本传统贵族藤原家的旁支,先后学习了北辰一刀流和小野一刀流,加之从小接受良好的武士教育,是一个称得上文武双全的人,加之此人性格温和为人客气,在组织中人缘极好。
永仓新八:
生于江户,其父为松前藩藩士,神道无念流门下弟子,后加入试卫馆,剑豪。而且此人文武双全,著有《浪士文久报国记事》,是目前关于当时历史和新选组的唯一第一手史料。
冲田总司:
大剑豪,大帅哥,可惜没有照片传世,被土方岁三抢去了不少风头。白河藩人,天然理心流试卫馆弟子,19岁就得到了免许皆传(就是毕 业 证 书的意思)。可惜冲田总司身体很差,有肺结核,在之后的故事里,他一直被他的结核病困扰。
藤堂平助:
藤堂高虎的后代,配有藤堂家祖传宝刀:上总介兼重。北辰一刀流弟子。
伊东甲子太郎:
北辰一刀流伊东道场掌门,新选组参谋,后来分裂出新选组成立御林卫士组。被新选组剿杀。
这些人是民间传奇里的英雄,是各种故事里的主角。可惜,除了近藤勇和土方岁三这少数几个,在历史这个大舞台上,他们中的大多数连跑龙套的资格都没有。但这没有关系,因为他们起码在后台勾了脸,绝对算是参与了一把。
但是八一八政变了,他们露一小脸的机会来了!
八一八政变的前一天,也就是八一七,浪士组接到会津藩的作战命令,全员集合守护御花园。于是这帮平日里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可怜虫们穿起他们唯一的官方补给品——青葱色羽织,列队前往御花园,但这时候的他们绝对是迎着朝阳充满希望的,他们觉得,报效天皇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们一定要奋勇作战……
Too young too simple。且不论整个八一八政变也就在堺町门前会津藩的士兵冲着久扳玄瑞放了几“木+仓”别的地儿压根没有打起来,事实上当浪士组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守卫皇宫的卫兵压根就不认他们。不是不认识,而是不认。他们说他们接到会津侯的命令守卫御花园,可是守卫兵丁死活不放行。双方差点自己人火并。好在最终他们是走进了御花园,在久扳玄瑞和会津藩小分队在堺町门顶牛的时候,这群葱衣捕快正挎着两把刀在御花园赏月呢。直到别的地儿完事儿了,来人通知他们下班回家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看到自己的敌人也没有任何机会拔出腰间的剑。
可惜吗?可惜。有关系吗?没关系。因为松平容保最终还是想到了这帮在御花园的护花使者。于是嘉奖,赏银,还赐给了他们一个后来赫赫有名的新名字——新选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后勤供给正式被会津藩接纳。这意味着他们再也不用一边拿刀维持治安一边拿个碗……
好日子终于还是来了。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让近藤勇这个土包子感动的泪流满面。表决心的车轱辘话说了两箩筐。但是回到驻地,一切都还要继续下去。天亮了还是要挎着刀去马路上巡街。但八一八之后的新选组感觉完全不同了,吃得好,气色也好,走起路来也雄赳赳气昂昂。他们还制作了一面队旗,红色的诚字。队旗到处,就一定会见到脸色凝重队形严整的新选组队士。
如果长州藩经过八一八政变这个小小的挫折就偃旗息鼓,那就没有后来的明治维新了。长州藩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把天皇骗去长州不行,那就抢去,顺便一定要干掉松平容保。
八一八政变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长州产的生物在京都依然属于高危物种了,他们显然不能大张旗鼓明火执仗,他们只好窝在某个阴暗角落来密谋,但是容留他们比容留柯震东罪过大多了,好在在京都,长州藩还有几个指定接待酒店,他们就只好藏身在那里,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报告给新选组说,有一队鬼鬼祟祟的人,打算在祗园祭前后在京都进行恐怖活动。新选组当时是实际上的京都警 察,自然就有义务把这次恐怖活动扑杀在萌芽状态。但是问题是实实在在的。首先,新选组一共只有六十人,无论什么行动,都必须要留下20个人看守营地。剩下的四十人,并不知道恐怖分子的确切藏身地,所以要分兵搜查,根据情报,贼人有十数人,那么一旦分兵,在人数上占不到绝对优势。这很有可能是一场被人分割歼灭的战斗。
近藤勇不是武士出身,但是他的身上有一股坚韧强悍的劲头。也正是这股劲头,让他的发小土方岁三愿意追随他,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他目光如炬,声音异常镇定:出发!
近藤勇手下率领着十个人,地毯式搜索一间间商铺和旅店,今夜,绝不能把这些人放过。每到一处,他们走进大门,一定要摆正姿势,大喝一声:新选组在此,御用检查。就这么一家家地查过去,好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接下来的一家旅店很特别,因为这家店门口挂着一面旗:三星一文字,这是长州藩毛利家的家徽,换句话说,这就是长州藩驻京办指定招待酒店。
怎么可能放过!
整队人按紧刀把,走入旅店,“新选组在此,御用检查,”新选组的人大声喝道:“店老板出来答话。”
“是新选组的大人们啊!”店老板的回到格外的响亮又亲昵,中气十足的样子,但是动作却磨磨蹭蹭。”来来来,新选组的大人们请这边上楼。”然而说完,就不见人影了。
这时候在一边的冲田总司被店门边的一大块悬挂着的布吸引了过去,太奇怪了,谁会在这时候的室内晾床单呢。动手一掀开,乖乖!整整齐齐码放着两排新式步“木+仓”!这还用说什么吗?贼人一定就在此间!
近藤勇紧跟着就带着四个人上了二楼,还没有踏上二楼的楼板,灯光就一下子灭了,紧跟着的就是一群人高喊着举着刀杀了出来。
哼哼,终于还是被我们找到了。近藤勇心里一定是一阵暗喜的。
但是事实是残酷的,因为他的身边只有四个人,加上他五个,但对面是十五个手持利刃的歹徒,杀气腾腾,绝不会束手就擒。五个打十五个,换算一下就是一个打三个,除非他们是成龙……
他们不是成龙,他们都比成龙牛逼。确切的说,他们中的一个非但比成龙厉害,比超人也不差,因为他一个人单挑了五个——冲田总司。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楼上的这帮攘夷派并不知道新选组上来了多少人,所以十五个人就只好一齐冲出来,希望趁乱哪怕走脱一两个也好。但是一看原来对面只有五个人。一时有点小嘚瑟,有几个站着不动打算先划拉了眼前这几个新选组的再说,另一些则从后楼的楼梯往楼下走。反观新选组这边,近藤勇一看大多数贼人都打算要溜,心急得不行。冲田总司看出了他的担心,对他说:近藤先生,不要担心,这里交给我,你下去吧。
要不说日本人二杆子缺心眼儿,听到冲田总司这番话,近藤勇就真的二话不说转身下楼了,全然不考虑这时候冲田对面还站着五个人!要是我摊上这么个队友,那真是仰天长啸天亡我也。

当然冲田总司比我牛逼多了,他一刀就先划拉了他正对面的一个,接下来一个歹徒大喊着挺着剑冲他冲过来,总司侧身让过,灵敏的从背后一刀结果了那人,接着,剩下的三个一齐攻过来,被他三下两下就放到了两个重伤了一个……慢!抱歉,这段具体内容其实史书上是没有的,我是根据大河剧的情节YY出来的,但如果换做一种严谨的态度的话,我真的想象不出来冲田总司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同时挑了三个手持长剑的武士的。但是,过程可以模糊,结果就是,他做到了。
历史的细节就像是遮蔽在黑洞里的世界,他存在,他真实,但是你不知道。我没有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的志向,所以我们可以跳过这些细节。就在冲田总司连续划拉了五个人之后,他自己却靠着墙慢慢地瘫坐在了地上,一口老血喷出,半死不死了——他的肺结核在这一刻发作了。
一个武艺高超又长相帅到爆表的剑豪,偏偏是一个身体柔弱的男子,这搭配怎能不让万千女粉丝为之尖叫为之癫狂!
楼上的冲田总司人杀得差不多自己也快歇菜了,楼下的几位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首先往楼下跑的那几个贼人都是一心想着找机会开溜的,所以歼灭他们的难度就要大大增加,第二,楼下不像二楼,是一个开放空间,地方宽敞,双方闪转腾挪的余地也大,就不如楼上电光火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么干脆利落。
冲下楼的藤堂平助一个虎跃劈了一个想要逃跑的攘夷派,眼下身边没有敌情,这跑上跑下跳高趴低的可把他热坏了,这时候是六月啊,但是他们为了作战都全副武装,脑袋上还戴着铂金护额,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读者们要是看过火影忍者里面鸣人脑袋上戴的那个东西,他的唯一作用就是防止敌人一刀砍下来把你脑壳劈两半。藤堂平助这时候眼见四下无敌情,就摘下了自己的铂金护额,凉快凉快,就在他打算长叹一声好爽的时候,背后一声喊杀,他一转身,一刀正中他面门。不知是他祖宗保佑还是敌人昨晚忘记磨刀,被一刀刺中面门居然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连舌头都没割掉!大河剧里面藤堂平助相当没有范儿,捂着脸哇哇惨叫,还是被赶来增援的永仓新八解了围。
论武功,新选组其实都不差,比起那些攘夷派,都是要高出好几个档次,但传说武功最强的,当数永仓新八和冲田总司,这两个人到底谁更强,却没有一个定论。
这时候土方岁三的增援部队赶到,战斗就变得更加毫无悬念。消灭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之后,清点人数,发现跑了两条大鱼。
这两条大鱼中的一条,叫做吉田稔磨。
后来成为明治政府内务大臣,同样出身松阴门下的品川弥二郎这样评价吉田稔磨:如果这小子还活着,那他应该是今天当之无愧的总理大臣把。
而这次京都的恐怖行动,吉田稔磨是绝对的策划者和带头人。所谓匪首是也。这样的人跑掉怎么可以!但是就在新选组为了跑了吉田稔磨而大伤脑筋的时候,吉田稔磨跑到半道发现自己实在伤得太重,跑回长州是没可能了,再有拖延恐怕就要被新选组给抓到了。作为一个还要点逼脸的武士,他决定赏自己一个痛快。于是,这个长州藩攘夷派重要带头人吉田稔磨,在池田屋大战之后,切腹自尽。
另一个跑了的是骨干望月龟弥太,他就没有吉田稔磨这点觉悟,他是那个在二楼和冲田总司对决唯一被重伤却活下来的,他脱逃后用尽所用力气爬到桂小五郎(后来的木户孝允,当时的长州藩驻京办主任)处,希望桂小五郎能帮助他们。
之前桂小五郎先生出场过一次,就是水户藩想要再次刺杀幕府老中,桂小五郎本来是说好了和他们一起行动的,但是后来觉得这帮人不靠谱于是放了他们鸽子。这次桂先生做出的判断依然如此。这并不代表桂先生是个怕事的主,桂先生挑事儿的本领和他忽悠人的本领一样大,但是桂先生是一个有全局观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吉田稔磨望月龟弥太只能和一帮乌合之众搞搞地下恐怖活动而桂先生能身居长州藩驻京办主任这样的高职。就当桂先生口若悬河希望劝身边这群傻叉放下屠刀立地回长州的时候,听到店主人大喊新选组来了以后,桂先生第一反应就是跑。
这是不能怪桂先生的!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他要是被现场活捉,那长州藩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别说被现场活捉,就是有人在恐怖主义活动现场看到的身影,都是对长州藩大大的不利。所以桂先生很明白,眼前这些人可以被抓可以死,但是自己一定要没事。
好在桂先生大小也算是个武士,有那么一点身手,跑得很彻底很迅速很及时。新选组在周边放哨的人只是怀疑看到了他但是不敢确定。
这时候望月龟弥太这个缺心眼的居然出现在长州藩驻京办的门这是想要干神马呀!你难道完全不知道桂小五郎先生的良苦用心吗?望月龟弥太到死也只是在长州藩驻京办的门前望月欲穿,最后,绝望的他拔出了自己的肋插,在绝望和痛苦中,把自己给划拉了。
长州藩看着自己藩士死在门前,屁都没放一个。
这就是池田屋事件的全部过程。池田屋事件在幕末历史中的重要性堪比中国近代史中的黄花岗起义,虽然看上去只是消灭了一场处在萌芽状态的恐怖主义活动,但是池田屋之后,攘夷派再也没有搞出什么大动静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面,没有了大规模的天诛没有了大规模的暴力活动。
为什么?骨干在池田屋死光了。
新选组和长州藩的梁子算是深深地结下了,深到没办法更深,由于新选组归会津藩管辖,长州藩和会津藩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直接导致了之后的血腥报复,以及后来会津藩对长州藩长达一百二十年的仇恨。



长州藩“作死”大挑战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三)

作者:Henry_ZH

池田屋一役,火了新选组,尊攘派敢闹腾能闹腾的基本上都死光了,包括宫部鼎藏、望月龟弥太、吉田稔磨这种哪里有天诛哪里就有他的社会不安定因素。
但是基本上死光不代表完全死光了。这世界上总有个别艺高人胆大显得特别不服的,越是风头浪尖越要顶风作案。这呀就好比,小时候总能看到有的男孩淘气,爱比谁尿得远,总有个把缺心眼的为了显示自己小鸡鸡劲儿大,迎风而立,结果尿自己一脸。
河上彦斋就是这么一位。
这个河上彦斋啊,是个牛人,体现在哪儿呢?体现在他只有一米五的身高。你肯定会说,这是三等残疾啊,哪儿牛逼了,是啊,一米五的男人有的是,但身高只有一米五但有个外号叫“人斩”的你见过吗?之前我们介绍过另一位人斩,就是暗杀秭小路公知的田中新兵卫,已经显得牛皮哄哄了,这次的河上彦斋号称四大人斩中最传奇的,他到底有多传奇?
很多同学对日本的兴趣都是从漫画培养起来的,而我……对不起,我还真没看过什么日本动画。但有一部漫画即使像我这种对漫画丝毫不感兴趣的人都听说过,叫做浪客剑心,想必有很多读者都熟知这部漫画吧。没错,浪客剑心的主人公绯村剑心的原型就是河上彦斋。
对不起哈,这不是我编的,是维基百科告诉我的。
为什么一个一米五的人,却能够有那么牛叉的外号,还有后人为他画漫画这么传奇?原因是他杀过一个比他更牛叉的人。那个人本身的知名度并不很高,但是他有三个超级超级超级牛逼的学生,作为老师,他简直可以称史上最牛。
那么谁是他的学生?日本第一大忽悠王胜海舟,日本幕末维新超人气偶像小天王坂本龙马,还有就是尊王攘夷思想的创造者兼精神领袖吉田松阴。其中坂本龙马老师身份比较复杂,因为理论上他还算胜海舟的学生,这算不算师徒关系的乱 伦……
没错,被杀的牛人就是有日本魏源之称的日本著名思想家佐久间象山!
那大家就要说了,作者你真是标题党啊,河上彦斋是熊本藩的,佐久间象山是松代藩的,和长州藩没一毛钱关系,为什么标题要叫长州藩作死大挑战呢?
呵呵,你没看过香港黑帮电影啊,没听说过大哥责任制么,虽然河上彦斋是熊本藩的,但是在八一八政变期间,河上彦斋在长州藩担任尊攘派支持者三条实美的护卫,况且当时的长州藩是日本全国尊攘派的大本营,小弟闯了祸当然要算在大哥的头上了!
佐久间象山的刺杀过程没什么好多说的,倒是这哥儿们死了以后,河上彦斋了解了佐久间老师的思想比如以夷制夷,西学为用等观点之后,相当懊悔,之后洗手不干退出暗杀界。但是他的洗心革面没有帮助他取得善终,很久之后,明治政府已经稳固了政局,但发生了意图推翻明治政府的二卿事件,参议员广泽真臣被刺杀,由于河上彦斋老师的刺客名声实在太响亮太牛逼以至于被怀疑,最终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被处死。说到底,都是民众对于他曾经刺杀佐久间象山所积累的怨气导致的。
长州藩是很硬气的,因为虽然他要背河上彦斋刺杀开国派思想导师这口黑锅,但长州藩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怨恨犹豫和不情愿。这些以野蛮鲁莽著称的长州人,二杆子精神大起,他们表示,既然我们这一腔尊王的忠心都不能打动天皇陛下,那就只有把天皇恭请到长州来侍奉起来了。
翻译一下,这句话可以这么说:天皇个老小子给脸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丫弄起来关在这里好好教训教训,教教他该怎么当皇帝。这话搁在中国,别说诛九族,跟你住一个小区没准都得跟着倒霉。但是这话的的确确是长州人说的,说这话的,就是当初八一八政变时候在堺町门率领一小队人跟人较劲的久扳玄瑞。
职业丘八真的是没脑子啊,这话要是传出去,你长州藩还不得灭藩啊!在旁边听到这话的桂小五郎(木户孝允)吓得差点都要去换裤子了,桂老师没什么优点,比较擅长的就是忽悠,放人鸽子以及跑路。一看和这群职业丘八没法好好说话,很无奈,转身走了。
袁腾飞老师说过: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既然你不怕死,那就死去呗。多好办。我觉得很多时候,袁老师说的都是对的。
久扳玄瑞说干还就真干,他调集了3000兵力,埋伏在伏见、天王山及京都外围,准备打进京都,活捉天皇。
三千人,按说在日本也不算一支小部队了。而且都是生下来就抓刀的职业丘八,按说战斗力绝对是爆表的。但是架不住这里是京都,天下精兵汇集于此,长州藩的部队还没进市区,在京都外围的部队已经被大垣、彦根藩的守军挡住了。
长州藩进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会津藩和萨摩藩的指挥部,当时的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搁在今天中国就是北京军区司令,早就“手+鲁”起袖子准备开干了,但是宫里传话,念在长州藩还是尊王的,希望你们不要太过分,在郊区比划一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别搞得大家很尴尬。
久扳玄瑞要是能听进这个话,他就不会起兵了,长州藩回答宫里一句话: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这就好比一个人劝架,却无端端被人啪一拳正中面门,结果会是怎样?没错,将军德川家茂的监护人一桥庆喜拍着桌子跳着脚:给老子打!
长州藩真还不是白给的,说着说着,已经打到皇宫门前了。
双方对峙,剑拔nu张。参赛双方分别是长州藩以及会津藩桑名藩联军。地点在皇宫的一扇大门口。这扇门叫做蛤御门。
为什么会有这个奇怪的名字,管他呢,据说是因为门长得很像文蛤,反正这扇门平时不开不走人,所以称为禁门。
长州藩首先发起攻击,要说这长州藩和会津藩互相之间的仇恨真的是像“熵”一样有增无减,首先是在幕末,长州由于搞尊攘和天诛,被身为京都守护职的会津藩灭得满地找牙,而幕府输掉鸟羽伏见大战之后,会津藩退守本土坚持斗争到最后一兵一卒,但依然被长州萨摩联军打败,紧接而来的报复之狠毒使得会津人几乎无法生存。也因此,会津人对长州人的仇恨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二十一世纪。
但在当时,近在眼前的八一八政变时候会津对长州藩痛下杀手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长州人那暴脾气能忍?必须不能啊,于是嗷嗷叫着就冲向了会津藩和桑名藩的阵地。按理说长州藩在武器的使用上是尽落下风的,原因嘛,还是和八一八时候一样,不敢打 炮,这炮弹无眼,打进皇宫那就要了亲命了。但就在长州藩不用火炮的情况下,他们依然杀的会津桑名藩抱头鼠窜。
幸亏啊,萨摩人及时赶到,不然天皇陛下没准还真要出去旅游一趟呢。萨摩人一到,局势立马就改变了。还记得么,以前说过,萨英战争之后萨摩藩全副英式武装啊,火器全都世界先进水平、日本最先进水平啊。一上手就玩了个万炮齐轰!长州藩都快被轰蒙圈了,这是打仗还是屠杀啊,说起来都是日本人你们用的着这么狠么!长州人疯了,彻底疯了,具体表现是,他们也把炮推出来了!
要知道对面一墙之隔就是皇宫啊,这要是一颗炮弹飞过那堵墙,这朝敌的帽子可就没跑了。当然,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我很希望炮弹能打进皇宫,打死天皇更好!很好,长州人没有让我们失望,因为真的把炮弹打进了皇宫,也真的差点打死个天皇。
原来当时炮弹打进皇宫,宫里的人吓得鸡飞狗跳四散奔逃,炮弹落地的震动把一个当时13岁的小亲王给吓得昏死过去。而这个13岁的亲王,就是后来的睦仁天皇,年号明治。
这一下子会津萨摩都吓傻了,都说长州藩人二杆子,这看起来简直就是出门忘记带脑子啊。这要是不发起总攻追究起来还有命么!当即阵地上所有的会津藩萨摩藩桑名藩等等等等立即拼尽全力攻击长州人。哦,对了,还有那一百多个天天玩刀的新选组呢!
长州人只是不怕死,不是不会死。本来人就不多,被人家这么拼命一打,终于扛不住了,开始溃逃。
但这时候你往哪儿逃啊,你身上的三星一文字家徽一下子就告诉别人你这个东西Made in Changzhou了,久扳玄瑞急中生智:进皇宫!
兄弟你搞笑了。要是能进皇宫你刚才还用得着在蛤蜊门那儿跟会津人打 炮?但是刚才不可能,不代表现在也不可能。具体说来,是借道。
当年清朝的首都北京,分成外城皇城和宫城。而很多朝中忠臣的家都是住在皇城紧挨着紫禁城,为的就是交通方便。同中国一样,当时日本的京都皇宫周围也住着这么些大臣,这些人家的院子都紧挨着皇宫,还都在自己家院子里开着通往皇宫的小门,为的就是进出方便。
而久扳玄瑞就是想到了这些门。找一个支持尊攘事业的公卿,从他们家借道进入皇宫,不是没有可能。
计划不如变化。要是没有禁门之战,悄悄的干活打“木+仓”的不要,没准这事儿还有可能,但禁门那儿一打,你长州藩成了朝敌,谁在这时候还敢放你们进皇宫,那真是活腻味了。
但是久扳玄瑞显然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想问题。他掰开手指头算算,新上任的关白鹰司辅熙是长州藩的可靠盟友,找他没准可以。
久扳玄瑞没客气,乓乓砸门,一开门就直说:大人,请您让我们从你家进入皇宫。鹰司辅熙差点没被气死!你们都敢对着皇宫打 炮了,我还敢放你们过去?我这一家老小还打不打算活了啊!您行行好,别找我了成么?
久扳玄瑞刚想再央求央求,追兵的炮弹就打过来了。萨摩藩丝毫没考虑关白大人家的豪宅,几炮一打,长州藩的那几个败兵就跟着鹰司辅熙家的房子一起去见天照大神了。
久扳玄瑞眼见是没戏了,就在鹰司辅熙的面前切腹自尽了。也不知道鹰司辅熙大人看着这血吃呼啦的会不会落下心理阴影。
而在外围的长州藩军队最终也被萨摩会津联军剿灭。整个战役长州藩阵亡400多人,幕府军阵亡40人。但长州藩戴上了千载难逢的朝敌的帽子,换句话说,全日本只要看到长州产的生物,扑倒就砍,砍死了没罪,没砍死的有赏。而我们的桂小五郎先生也没来得及跑回长州那边就打起来了。无奈后来大名鼎鼎的维新三杰之一竟然化装成卖萝卜的小贩才得以脱身。从此他得到了一个外号叫逃跑的小五郎。但人家跑起来既决绝又迅速,比汶川大地震时候的范跑跑老师那高岂止一个档次。
接下去的问题就是举国上下商量商量要一起教训一下长州藩了,当然有这个打算的人已经够多的了,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人类是本能喜欢的。

最倒霉的当属鹰司辅熙大人,刚上任的关白凳子还没坐热,就因为和长州藩过从甚密被免职,而且由于和长州接触过多,那被萨摩藩大炮轰烂的房子的修理费嘛,自己掏!
没实力还犯贱就是这样的后果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四)

作者:henry_ZH

作为一个在海外孤身一人浪迹颇久的游子,我见到过很多国人在海外的闹的糗事,所以我也决定不厚道地把那些同胞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最多的笑话是有关语言的,在使用英式英语的国家,他们还是非常老派的把监视探头称为闭路电视,就是所谓Closed Circuit Television,简写CCTV,由于法律和对人权的尊重,每个使用闭路电视进行监视的地方都要大大地标示:CCTV is in operation. 意思是闭路电视正在工作。绝大多数刚出国的孩子语言都还不过关,倒未必表现在学习上,最大的问题恰恰是在日常的沟通上。所以一看到CCTV,刚下飞机的孩子都沸腾啦!有跪下来亲吻土地的,有举着带国旗的物件热泪盈眶的,纷纷表示:我中华上国真的崛起啦!外国人再也不敢看不起我们啦,中国人的话语权已经强大到老外不得不看我们脸色啦!你们看,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看CCTV,非但看,每家店都要在门口大大地写上:这儿在放CCTV!
我每次心里都五味杂陈,虽说我也知道嘲笑同胞不好,但是每次我总是忍不住。也是醉了。
不过这些孩子不必自卑,因为这种情况太常见了,幕末时代刚刚打开国门同西方世界交往的日本,闹这种笑话的人,数量也比我们多,后果也比我们来的大。
上次我们聊到长州藩作死大挑战,显然在作死方面,长州人是世界领先日本特别领先水平的,因为由于久扳玄瑞这种二杆子的一不要命二不要脸精神大爆发,禁门之变之后的长州藩被列为朝敌,全日本共讨之。光这一条就足够长州藩喝一壶的了,但显然长州藩有特殊的作死技巧,他们在惹毛了全日本的同时,还几乎惹毛了全世界。
故事是这样的,同投机分子萨摩藩不一样,长州藩是自始至终铁了心一根筋板上钉钉要倒幕攘夷的,他们对待西方列强的态度绝不会像萨摩藩那样一打服就跪,而是见夷就攘绝不手软,不然我就把你打死。几乎在禁门之变的前后脚,他们就封锁了下关海峡,这样一来,西方列强在日本的经商活动几乎被扼杀,因为如果不走下关海峡,从长崎到大阪和江户要绕很大很大一个圈子,物流成本的大幅度提高以及商业信心的丧失成为了一道铜墙铁壁。西方列强表示哎呀松手,快死啦快死啦。长州人表示今天要么我把你打死,要么你把我打死。
西方列强表示,那不好意思,我就受累把你打死吧。
接下去的故事无需过多浪费笔墨,你只需要知道英法美荷四国组成了混合舰队,英国又从香港拉过来一千个海军陆战队,列阵海上,准备弄死给脸不要脸的长州藩。当时,英国和荷兰人的后裔布尔人正在南非准备开打,但是为了长州藩居然捐弃前嫌兵一处,看来长州藩的同志们对于构建和谐欧洲做出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贡献。
洋人毕竟是冲着生意来的,所以他们希望威慑能起作用就好,把警告时间拖得很足。这时候在英国留学的长州藩藩士伊藤博文和井上闻多听到消息,“火速”赶回国,可惜当时的交通条件太差,他们的火速,是指花了三个月,等他们踏上日本,四国舰队已经把炮筒子都戳进毛利家的窗口了。
接下去就是伊藤博文仗着英文好,见过世面,和英国佬有那么点交情,苦口婆心要求英国佬延缓开火时间,给他一个机会去劝劝自己家藩主,英国人当然也希望不要开打,所以就顺水推舟说你快去快去。
看起来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是悲剧总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伊藤博文的劝说屁用没有,英国人的最后通牒石沉大海,英国人终于没了耐心,一拉炮绳啪啪啪就把毛利家打了个稀巴烂。战争的进程索然无味,在见过我国艺术家对鸦片战争不遗余力的渲染和描绘之后,我们应该轻易能够想象出那时代西方强国揍东方国家的战斗画面,反正长州藩毫无意外的跪了。
跪了,不是指心里的臣服,而是站不稳了。长州藩所有你能想象到的精锐军事力量几乎都被消灭殆尽,以至于后来幕府发大军征讨朝敌的时候长州藩直接说,得了得了别打了,英国人都砸个稀巴烂了还打个屁打,投降拉倒。你可以感受下。
英国人是文明人,所以无论战争打得怎么样你都得来谈判,聊聊怎么解决这档子事儿。
长州藩也是蛮拼的,因为毛利同志有那么多适合谈判的人才不用,偏偏找了这个玩意儿——高杉晋作。
说起高杉晋作,我是很崇拜的,因为人家逼格真的很高,搁在现在绝对不比王思聪差。首先人家是官二代。他爹叫高杉小忠泰,是一个年俸200石的武士,搁在幕末的日本这绝对是地方政权的高 官了。而且高杉晋作是独子,所以在官二代的同时人家也是富二代,虽说不像国民老公网红小王这样是首富吧,但人家绝对是混上层社会的。接下来高杉晋作是不折不扣的海龟,留学地点嘛,恩……是中国上海。别土鳖,当年的上海是远东第一大城市,比今天的东京新加坡和香港牛逼多了,高杉晋作正式在上海看到西方文明的强大和东方国家的孱弱,正式地开始建立起了自己的世界观。
但这些都不过是高杉晋作传奇履历中的小插曲、页眉、注脚,因为他最大的标签是——理想主义者。
在上海的时候,他正好赶上小刀会起义,当高杉晋作看到象征着东方势力的小刀会被西方列强如同摧枯拉朽般荡平的时候,他开始思考,一个东方国家应该怎么发展了。
我身边的留学生官二代富二代不少,也见过家里资源丰富,跑到国外说媒拉纤撮合不少项目的,但是高杉晋作不一样,他在上海的时候,自说自话,找到荷兰海军元帅,冒充毛利敬亲(长州藩主)的签名,买了一艘最现代化的军舰!各位留学僧们,你们自己感受下吧。
你说毛利敬亲面对这样一个人没有拉出去咔嚓了,肯定是很欣赏他的才华的,但在被英法荷美四国联军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还派这位大少爷出去负责战败和谈,我只能说毛利阁下你不能这样放弃治疗啊。
毛利敬亲阁下自然听不到我发自内心的呼唤,他派出高杉晋作作为全权谈判代表去找英国人了,在谈判之前,为了显得和英国人官阶平等,还送给了高杉晋作一个家老养子的身份。高杉晋作精心打扮了一番,出发了。
为什么开篇要说语言的事儿,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整个谈判过程相当简单,英国佬见到这么一位爷,也是一时半会儿号不准脉,不敢太恣意,而作为战败者的高杉晋作,完全没有战败者的样儿,完全一副你们爱咋咋地的范儿。英国佬说:高杉桑,你看要不这样这样?高杉晋作:NO!英国佬说:那要不那样那样?高杉晋作说:NO!英国佬说:你要不谈谈你的看法?高杉晋作说:NO!
要不怎么说英国人是文明人呢,这样谈判的搁在哪儿都是拉出去砍了呀,这要是放在我中华上国的演义小说里,也绝对是:念在两国交兵不杀来使,现削去耳鼻,警告你家主子,胆敢张狂,踏平你国云云。
高杉晋作就这么NONONO下去,英国佬相当怀疑,相当怀疑他的单词量,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小……
当然英国佬要是这么和蔼可亲也就不会前后胖揍长州藩那么多顿了,高杉晋作的非认输不合作态度终于还是激怒了英国人,英国人提出,首先是开放下关海峡,其次赔偿军费300万美元。
高杉晋作也全没当回事儿,他依然保持着这个大公子的样儿,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去报告给毛利敬亲即可。
毛利敬亲不是傻瓜,萨英战争的例子还近在眼前呢,赔偿?没问题,只要您满意,我反正没钱,谁有钱?幕府啊,我是不是日本人?幕府是不是日本掌握政权的政府?您明白了吗?真聪明。
于是幕府就又这么当了一次冤大头。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幕府没过多久就倒台了,明治政府上台以后这些战争赔款照旧,要知道明治政府刚建立的时候财政极其极其困难,这些赔款几乎逼死他们。顺便提一句,明治政府中的绝大多数,来自于萨摩和长州两个藩,也就是说,自己做的孽,还是要自己来消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和四国联军的瓜葛是一码事儿,朝敌是另一码事儿。
刚刚送走美英鬼畜,毛利敬亲被告知,幕府纠集了三十多个藩,起兵十五万,由会津萨摩领衔主演,推出当年日本最大成本的大制作:兵临山口城下。男主角叫西乡隆盛。
之前讲寺田屋事件的时候有一个出场人物叫西乡丛道,我一定也和大家介绍了,西乡丛道是个小把戏小角色,但是他有个很牛逼的哥哥,叫做西乡隆盛,是整个幕末的主要演员。
这次讨逆军的总参谋长就是西乡隆盛。
西乡隆盛是武士出身,在历史上也是以军功留名青史,但是,这位仁兄却是一个连刀都握不紧的三等残疾。原来在他年轻时由于一场斗殴,被砍中神经导致右手残疾,但是真正的将才绝不是靠逞匹夫之勇的,所以既然当不了剑豪,那就研究学问,于是,“中国文化”这座“人斗人”技巧的宝库就成了他汲取知识的海洋,从孔孟之道到阳明心学,他都相当精通。
阳明心学是用来教人做圣贤的,他研究这个,想必目的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讨逆军像春游一样迤逦而行,不几日来到长州地界,大帅德川庆胜召众将商议,谁人愿充先锋?之间一旁闪出一员勇将……哦,原来不是写说唐啊,不过当时的情节和说唐里描写的也差不多,你想想,这可怜的长州藩已经被四国联军砸了个稀巴烂了,还打个屁打,这时候你只要答应留下毛利敬亲一条命,没准你要毛利敬亲管你叫爹他都没有异议,一定叫出真感情。前面说的闪出的这员大将不是别人,正是西乡隆盛,他对德川庆胜说,这时候你不用打,让他们投降就行了。
都说公家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幕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德川庆胜一听不用喊打喊杀,当然有兴趣,他委派西乡隆盛作为谈判代表前往山口城,要求毛利敬亲投降。
投降是毫无悬念的,悬念在于毛利敬亲接受屈辱条件的尺度。长州人以为,这个还可以谈一谈。
只有西乡隆盛明白,尺度个屁,悬念个六。
最终的结果是这样的:三个条件。第一,当年八一八政变支持长州藩攘夷的那些公卿长州藩要交出来。这个毛利敬亲说拿去,不用找。第二,几个禁门之变里带头闹事儿的,让丫们自己把自己划拉了。毛利敬亲说,划拉,保证划拉,只要不划拉我,划拉谁都成。第三:把你家山口城砸了。毛利敬亲傻了。
首先,山口城不是指一座城市,而是指毛利敬亲住的那座城堡,第二,那是毛利敬亲唯一的家,恰逢十一月,冷得让人绝望,砸了山口城,你让毛利敬亲睡桥洞不成?这个条件,毛利敬亲略有迟疑。
西乡隆盛很淡定:你要是不想亲手砸,那我就帮你砸,反正我这儿有的是人,民工十五万,砸你一座山口城,大概齐够了。毛利敬亲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只好答应。
西乡隆盛看着他:我要看着你砸。
欺人太甚!但是有办法吗?没有。那没有办法怎么办?砸。
十一月八日,三条实美等公卿被押解到长州藩的功山寺反省,十二日,三个在禁门之变中带头的长州藩家老切腹。十五日,山口城砸毁。
十二月二十七日,这场真正的武装游行结束,幕府宣布获胜。
二战时候的日本,很大程度是因为海军和陆军的不合而导致的战败,海军军官主要来自于萨摩,陆军军官主要来自于长州,这种不合,自西乡隆盛始。
幕府以为自己大获全胜,但其实胜利是得益于才来嘚瑟过的四国联军。而这次耀武扬威,除了增加长州藩倒幕的决心和对幕府的憎恨,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幕府已经半个身子,躺进墓穴了。


真正的高杉晋作长这样

富二代搞政变有多容易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五)

作者:Henry_ZH

人们之所以觉得“浪子回头”称得上“金不换”,情感模型基本上和你在一条十几年没有穿的裤子里发现了不见了多年的500欧元一致。换句话说,就是中国人常说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再粗糙点就是打埋伏。
不知道高杉晋作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他自己搞了一支部队,叫做奇兵队。
奇兵队并没有避免长州被四国联军痛揍,当长州藩面对幕府联军不得不跪时,奇兵队也没能创造奇迹。
高杉晋作现在正在郁闷中,确切地说是很郁闷。这么一个去趟上海就敢往家乡代购战列舰的牛人,眼睁睁看着长州藩一跪再跪,再看看怀才不遇的自己,来来来,谁递给他一块豆腐。
牛人和你们的区别是,你郁闷的时候拿到一块豆腐撞死,牛人郁闷的时候拿到一块豆腐做了一锅西湖牛肉羹。就高杉晋作这个个案来看,很可能是味增汤。
喝完味增汤,高杉晋作走到门口,拍拍手,遥望着远方,然后反转进屋里继续反省。
原来自从之前的两次战争之后,长州藩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尊攘派要么被勒令切腹,要么勒令居家反省,全都下了台。高杉晋作虽然很能闹腾,但无奈当时还是个小喽啰,切腹这种高级惩罚还不够资格,也就混了个反省。
取代尊攘派的是长州藩的保守势力,他们解散了之前上蹿下跳地奇兵队,打压之前的尊攘派,下定决心要做出一副“佐幕”的姿态来一洗长州藩之前的恶劣形象。
高杉晋作不打算反转进屋反省。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错需要反省。于是他把之前自己在奇兵队的部下都召集起来,很淡定地表示:大家好,我叫大家来是要告诉大家,我准备,额,搞一场政变。
大哥,不带这样拖累小弟的好吗!搞政变这种掉脑袋的买卖你找我们干什么?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山县有朋,这个人是后来日本明治政府的第三任内阁总理,当时的身份是:高杉晋作的小弟。他第一个表示,大哥,你这准备工作也没做,就这么搞,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吧。而且藩主毛利敬亲那么器重你,你这搞政变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就算你准备妥当,和毛利敬亲打好招呼不是冲着他去的,那你手下也只有几十个人啊,那帮佐幕派手里可是有全部长州藩的正规军啊!
底下附和的人一大片,唯独一个人不发声,高杉晋作的老同学,伊藤博文。我不介绍,你们认识山县有朋吗?你们最多认识苏有朋。我不介绍你们认识伊藤博文吗?废话,甲午海战的时候丫是首相!你看,这大V和非大V,识人的水平的确是有那么点差距的。
高杉晋作要是能被众人影响,他就不会去上海买荷兰战列舰了,他听完众人叽叽喳喳的反对声,拍拍衣服的褶子,站起来,我要宣布的事情说完了,十二月十四日早上功山寺门口集合。你们不来也无所谓,反正我是会去的。散会。
十二月十四日,功山寺门口,被软禁在这里的公卿三条实美手里拿着一碗酒,告诉大家,去吧,搞定了早点回来,请大家吃饭。
政治家就是这样,政变失败了他最多换个地方关起来,但是那些冲上去挥刀的,就再也看不到升起来的太阳了。
政变的总人数为……额……80人,好吧,这要搁在中国,打一个群架都不止这个数,但是也没办法,当时的日本,武士本来就是精英,生下来就抓刀,所谓职业丘八,凑这八十个已然不容易了。奇兵队在当天下午四点钟,开始攻打下关的军械库。
真实的战斗过程其实是这样的,奇兵队到那里,发一声喊:奇兵队,尊王攘夷,守卫兵丁就放下武器回家了。第一,长州藩的尊攘传统太深厚了,佐幕派完全不得人心,第二,之前打了两场大败仗,谁都不愿意再打仗了,一听说是高杉晋作这种少年偶像人气王,直接投降可能还心理负担小点。
军械得到补充以后,高杉晋作下一个战略目标是长州藩的海军局。那里停泊着三艘刚买来的新战舰。高杉晋作向众人宣布:我们要去把战舰夺了。
这下下面没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大家的小心脏已经跟不上高杉晋作那种挑战了。之前说造反,大家看在你也是忠于藩主,为了长州藩的份上,好吧,这军舰和军械库可不是一回事啊,看守军械库的是守备部队,说白了是战斗力五的渣渣,但军舰上那帮子可不是一回事啊,你是职业丘八没错,但人家也不是光吃大米饭的啊,你拿武士刀是很拉风,但请看看人家那一船的“木+仓”炮啊,你真以为你打魔兽争霸会使疾风步啊!
高杉晋作依然很淡定,好像压根眼前没有那么多人一样,那个方向,愿意跟我走的人,冲啊!如果你识数,点一下,18个。
十五分钟以后,这18个人站在军舰的桅杆上欢呼胜利。
没错,和之前占领军械库一样,长州藩的海军一看是倒幕的高杉晋作搞政变,立马列队,欢迎,搞得好像拿破仑从科西嘉岛回来了一样。
在这之后,长州藩当权的佐幕派派了一些部队试图弹压这次政变,但是好像都是有去无回——有的放下武器回家了,有的索性跟了高杉晋作,当然也有个别不服的被打死。
到了一月二十四日,事态已经不可收拾了。这时候一支200人的武士队伍出现在了山口城下,这些人既不佐幕,也不是高杉晋作的支持者,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武士,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别再打了。
毛利敬亲已经好几天吃饭不香了,因为谁都知道高杉晋作是人心所向,但问题是当初提拔佐幕派的是自己,高杉晋作这帮子混蛋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如果自己现在处置佐幕派别人会怎么看自己?毛利敬亲不算一个聪明人,他很头疼。
这两百个示威的武士帮毛利敬亲下了决心。他把这些佐幕派的职务一“手+鲁”到底,关进大牢,提拔高杉晋作和伊藤博文成为长州藩的实际掌权者,在政治上,再也不遮遮掩掩,旗帜鲜明地提出口号——倒幕。
高杉晋作很满意,他表示,毛利大人是个很好的人,之前被幕府欺负了,连家都被砸了,这很不好,冬天了,毛利大人一直挨冻,这也丢我们长州藩的脸,我们应该把山口城修起来,这样,面子保住了,里子才好腾出手来办事。
光说不练不是高杉晋作的作风。他开始整军经武,长州藩再也不是一个只会高喊攘夷口号的傻瓜愤青,他们开始暗中积蓄力量,开始拉拢盟友,开始挑拨敌人。长州再也不是只要幕府不爽我就爽的初级状态,有了明确的战略,即使在一些事情上做出牺牲,也明白自己到底最终要什么。这样的长州藩是多么的可怕,和之前只会搞天诛的无脑儿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流氓变成了一个专业的刺客。而创造这一切的,就是这个从梦游状态醒过来的高杉晋作。
据说火 药的发明把中世纪的城堡炸得粉碎。机关“木+仓”的发明,让骑兵直接从战马上下来去给步兵做饭。高杉晋作的政变,直接宣布了持续了两百多年的德川幕府,已经躺进了棺材,就等着另一个人来埋。
很可惜,高杉晋作死得太早了。这个从官二代富二代再到不靠谱留学生,最终凭借自己的坚定信念和出众才能把长州藩从一个无缘中央政权的外样藩,改造成了明治政府的中流砥柱,真是应了那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题头图为《银魂》里的高杉晋助,此图为大河剧里的高杉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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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4-10-29
Re:(与车无关)《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连载 ..
日本历史上的超人气偶像王——坂本龙马(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六)



写幕末维新,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是忠实读者,他看过银魂,很崇拜坂本龙马,于是每次一出新的连载他就像复读机一样地催促:坂本龙马呢?坂本龙马呢?坂本龙马呢?
后来有一次他没有问,我很好奇,结果一问,他生病了,体温39度,我这才明白,哦,原来复读机烧了。
的的确确,讲到幕末维新,日本人第一个会讲的可能不是我们中国人熟知的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或者西乡隆盛,也不是明治天皇或者德川庆喜,更加不是什么鸟羽伏见大战,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坂本龙马,第二个想到的应该会是新选组。
坂本龙马的一生,是歪打正着的一生,是脱离靠谱路线的一生,是极其荒诞的一生,但是,这不妨碍在他死后人们对他生前故事的神化。
龙马的悲剧是,他活着的时候真的是个小喽啰。


这只叫坂本龙马的小蚂蚁,出生在土佐藩乡士的家庭。为什么不笼统地说武士,而要特别说是乡士,那是因为乡士几乎算不上武士。在日本,即使是武士,也要分三六九等分个高下,乡士,就是说即使和最下等的武士相比,又等而下之了。龙马从小就是比较楞的孩子,他的楞,不是呆,而是直来直去想什么就说什么。这样的孩子肯定是不见容于当时的日本社会的,更何况他们家的地位又如此的底下。
可见,这种僵化的社会等级制度非常容易滋生青少年的心理疾病,最终培养出坂本龙马这样的社会不安定因素。
坂本家开买卖的,有钱,很有钱,确信他们家的乡士头衔都是花钱买来的。当别人家说起自己家家史如何显赫的时候,龙马这种比较楞的孩子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换做普通孩子,可能就想着自己将来努力,挣一份功名,但龙马不是普通孩子,他是笨孩子,他发现自己的出身被别人耻笑的时候,他认为,这种给人划三六九等的制度,就是不该存在的。当你因为不是清华毕业而遭人嘲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整个学位分级制度就是坏的?
这种想法放在中国的话语体系里叫做思想不端正,而我们相信思想不端正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是一事无成的,龙马非常好的成为了这句话的佐证。因为他无论学文还是学武,无论是在小学还是后来更高层的学习,他都是如假包换不折不扣的差生。其中包括在佐久间象山那里的学习,无论是时间长度还是学校效果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成就。
在生活中我们可以发现很多这样的人在我们的身边,家里有钱,人不聪明,说话不过脑子,做事又没有什么恒心,往往这样的人的审美情趣也不是很高,具备常人所不具有的把国际大牌穿出地摊货的特殊技巧,往往今天玩个纹身,明天带个一指粗的大金链子,社会上流行iphone就去买个iphone,但从头到底都没有下载过一个app,更别提使用了。碰到有轻视他们的人,还往往要亮亮拳头之类。
很不幸,在土佐藩混乡士圈子的龙马就是这个形象。


当时的日本,什么口号最能蛊惑人心?当然是尊王攘夷,这种民族主义的旗帜最能召集没有独立思考的热血青年,特别是当时的坂本龙马那样的没有社会上升通道的“有志青年”。所以,龙马决定要干一票大的,为国除害扬名立万。
挑来挑去,最合适的就是当时日本第一卖国贼,海军奉行胜海舟。
胜海舟同志之前进进出出也在我们这里露过五六次脸了,一直被冠以日本第一忽悠王的头衔,相当拉风。但是树大招风,名气大了招坂本龙马。这种脑子里面缺根筋的青年,往往做事也不需要什么计划,抄起一把刀说天诛就天诛。
很久之前在讲秭小路公知被天诛那一段我们说过,坂本龙马在举刀劈向胜海舟的最后那个时刻被胜海舟的话点醒了,胜海舟说什么完全不重要,如果你相信一个人在被刀劈的最后一瞬间仍然能保持冷静、风度、思考和说话逻辑的话,我建议你去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学系测一下智商。胜海舟在当时说的话的所有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被砍死,所以什么话能忽悠坂本龙马就说什么,一定是这样的。但是第一是坂本龙马这个人脑子软,第二是胜海舟这人忽悠能力太强了,两者合力,救了胜海舟的命。
对于龙马这样的脑子轻,我们一般形容叫:从善如流。因为他的刀下留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拯救江户城里的几十万百姓,甚至可以说,拯救了整个日本。关于龙马的脑子轻,就不得不说一个传说,说当初给萨摩和长州藩拉皮条搞联盟的时候,龙马总是一会儿一个主意,西乡隆盛就说你作为一个士人,怎么没有坚定的信念,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坂本龙马就对西乡隆盛说:“西乡大人,不是这样的。子曰:‘君子从时’。时间在推移,社会形势天天都在变化。因此,顺应时代潮流才是君子之道!西乡,你一旦决定一件事之后,就想贯彻始终,但这么做,将来你会落于时代之后的。”
一语成谶。
因为被胜海舟的话术迷了心窍,坂本龙马开始跟着胜海舟混。但是其实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师兄弟,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老师佐久间象山。但是胜海舟是好学生,尖子,坂本龙马是差生。本来差生想要做掉尖子,没想到尖子的确有两把刷子,于是差生坂本龙马决定,跟着尖子来搞个家教。
胜海舟是一个具有伟大人格的人,我认为在近代日本,胜海舟是一个类似王阳明的人,他看世界的角度已经超脱了一城一国的胜负荣辱,他心中想到的是更宏大的东西。胜海舟决心要搞海军,自然而然,他最好的帮手就是坂本龙马。
其实,当时的日本是有海军的,但是都是各个藩单独知会,所以,没有日本海军。要建立日本海军,光靠把原来各藩的海军归拢是不解决问题的,归根结底,是这些人没有国家的概念。要培养这种概念,非军校教育不可。所以,胜海舟第一个要搞的,就是军校——神户海军塾。
当时的日本要搞海军军校,要建立中央集权的海军,几乎是天大的痴心妄想。即使牛叉如胜海舟这样,也必须要花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坂本龙马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有他的帮助,胜海舟的计划得以卓有成效的向前推动。而坂本龙马自己,在胜海舟身边的这段时间,也学习到了最终决定他一生世界观的东西。


天有不测风云,禁门事变和池田屋事件的发生牵连了胜海舟和坂本龙马,神户海军塾被迫关闭,胜海舟不得不回到江户,但坂本龙马不能去,而且由于之前高调地上蹿下跳,他的人身安全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胜海舟把龙马托付给萨摩藩,希望能够确保他的安全。
萨摩藩驻京办主任西乡隆盛是坂本龙马众多崇拜的人中的一个,坂本龙马使用的为数不多的化名中有一个西乡伊三郎正是为了表达对西乡隆盛的崇拜之情。在京都萨摩藩驻京办寺田屋生活的这段时间,宾主尽欢,龙马过得很好。但是,这种生活环境中的龙马并没有沉溺于食色,他的脑海里反复盘桓着一个问题:日本应该怎样发展?
现在的中国,如果有一个年轻人,没有学 历,没有成就,也没有正当职业,履历上又劣迹斑斑,你和他聊天,他开口说中国该走向何方,你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人脑子有病。我不提倡这种思考,因为对于绝大多数这样的青年来说,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比思考国家的命运重要得多,但是坂本龙马是个例外,而这种例外并不能复制。


坂本龙马的思想很简单,怎样振兴日本。如果你有一定的受教育基础,你应该知道在讨论一些命题之前,先要搞清楚一些定义和前提。坂本龙马虽然受教育不多,但是他整天呆在胜海舟身边,属于走了捷径,所以有一天,坂本龙马又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怎样才能振兴日本呢?停!什么叫做日本?!
现在的世界,如果你看到一个拿着“联合王国”护 照的人,你问他你来自哪里?他可能有四个答案:我是英格兰人;我是苏格兰人;我是威尔士人;我是爱尔兰人。你要是把他们统称为英国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非常大的冒犯。很多中国人不能理解,要是一个新疆人声称他来自新疆而不是中国那在中国是天大的罪过,这和中国人自秦朝以后就开始的中央集权有关,中国人自秦朝开始就开始产生了国家认同。当时的日本和秦朝之前的中国颇类似,你问他你来自哪里?他绝不会回答你来自日本,他会和你说我来自会津、长州、萨摩,但绝不是日本。没有国家认同,怎么能把全国的力量集合到一起呢? 对,虽然我暂时没有想到怎么振兴日本,但是,起码我们应该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我们这个国家,叫做日本!
坂本龙马参悟透了那个时代振兴日本的奥义,但是,对于现实的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世道没有因为一只叫做坂本龙马的小爬虫而变得温和,相反,长州藩和幕府就像一对相爱相杀的变态,而萨摩扮演的依然是扇阴风点鬼火站在阴暗角落看好戏的王八蛋形象,日本的意思依然只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而不是一个真实的国家概念,坂本龙马虽然有了大牛人老师胜海舟,但依然无处兜售他的报国之心。
但事情总是会起变化的。而这种变化总是发生在看上去铁板一块的事物内部。
高杉晋作在长州藩的所作所为是不可能不被报告给幕府的,幕府对于这种挑衅也是绝对不可以容忍的。庆应元年五月,将军德川家茂又一次上洛,请求天皇下诏再次发兵教训长州藩,扑灭长州藩已经越烧越旺的倒幕火种。
就之前的形势看,这种事情要不了三五天,德川家茂就可以揣着天皇的诏书动员军队了,但是蹊跷的事还是发生了,好几天过去了,朝廷那边像全死光了一样毫无动静。
首先,全国的实权都掌握在将军手中,朝廷你不过是一只木偶人,我办事儿之前照会你一下那是给你脸,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儿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相信以朝廷里那些公卿的智商和胆量他们是不会干这种事儿的,那自然就是有人在操纵一些事情了。但是之前幕府打长州的时候全国上下形势一片大好啊,是真好不是假好,东风吹战鼓擂,伟大的将军照耀着我们前进啊,现在将军又一声令下,不是应该应者云集的吗?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先拉皮条后挑拨离间的事儿,在这时候只有萨摩人在做。
这是朝廷的事儿,就好像央视播新闻联播前十分钟领导们很忙我从来都不看一样,这事儿和我们老百姓有一毛钱关系吗?但是坂本龙马看到了,他发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有一句俗不可耐的话援引自英国前首相爱尔兰人巴麦尊子爵(和中国打鸦片战争的那位):A country does not have permanent friends, only permanent interests.一个国家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当时的日本,萨摩是这句话最好的践行者,而当时的长州藩应该是全日本最愿意通过放弃一部分利益来换取盟友的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这两个人先撮合在一起?起码在当时,除了幕府,萨摩藩和长州藩是最有实力的两个藩了,以萨长联盟为基础,改造日本或许就有可能成功呢?
但是当时说这句话简直是痴人说梦。你想想,刚刚打过的长州讨逆战,是谁去逼毛利敬亲投降的?是谁提出要把山口城砸了的?西乡隆盛。西乡隆盛是谁?萨摩藩的人啊。日本这种小心眼国家,这种深仇大恨,见了面不砍起来就算有教养了,还打算让他们联盟?你还不如让奥巴马和本拉登谈恋爱呢。
我说过,坂本龙马不是一个只擅长思考的人,他最大的优势恰恰是异于常人的执行力。


当你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加上准确的判断,这世界上可能真的很少有办不到的事情。我们可以这样来看龙马的分析:长州藩现在是高杉晋作和伊藤博文主事,所以毛利敬亲的家是不是被砸对于这两位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又不是他们家被砸),而他们最关心的是推翻幕府。至于萨摩,他们玩的是英国人当年对欧洲大陆玩剩下的平衡之术,就是永远帮着老三打老二,长州强了就帮幕府打长州,幕府一家独大了就帮助长州,阻止幕府再次发兵攻打长州藩就是最好的佐证。萨摩最想要的是中央的权力,联合长州,推翻幕府的力量就增长了一大截。而长州藩要的是摆脱孤立无援的处境,联合了萨摩藩,他就能摘掉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就是说,这两边分别有想要的东西,你只要给对东西,就能牵着它们的鼻子走。
在那个社会,这两样东西都是绝对不能互相交换的,但只有一个人给得起,那就是龙马,因为他心里怀揣着的,是整个日本。
接下来就是撮合,俗称拉皮条。无非是龙马当做跑腿的,今天到桂小五郎那里说,西乡隆盛 大人说,可以和你谈谈,又去西乡隆盛那里说,桂小五郎大人有一个提议,要是有对方有任何疑虑他就要苦口婆心把症结打开,虽然看上去简单,但绝对是一个劳心劳力的苦差事。这让我想到了一个笑话,一个老人找到美国银行行长,说,你们应该雇佣我儿子当副行长。行长说为什么?老人说因为我儿子是比尔盖茨的女婿。老人又去找比尔盖茨,说你应该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比尔盖茨问为什么,老人说,因为他是世界银行的副行长。坂本龙马当时的做法就基本类似这样,现在活跃在北京朝阳区的众多掮客对于这类行为有一个术语:攒事儿。
第一次约会,定在了长州藩的老家山口城,约好来会见的是萨摩藩的管事儿的西乡隆盛。而长州藩这里出面的自然是最能忽悠的桂小五郎。坂本龙马也早早到了,和桂小五郎一起等待西乡隆盛的出现。


不一会儿,小厮进来说萨摩藩的尊客到了,桂小五郎和坂本龙马立即起身迎接,但是令人气愤的是,走进来的居然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嗯?他们真以为是相亲吗难道),那男子进来一躬身,抱歉,西乡殿下不能来了。
岂有此理!为什么不来?如果你说的原因不是诸如半路遇到劫道的,或者他爹娘挂了之类的信不信我打死你?最尴尬的当然是坂本龙马,作为中间人,这种时候的缺席损害的也是他的声誉。桂小五郎是比较有外交智慧的,他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西乡隆盛本来是和他们一同出发的,但是半路寻摸着不靠谱,向桂小五郎同志学习半路开溜了。但是留下话,如果桂小五郎愿意去京都,他一定盛情款待。
侮辱,这绝对算得上是侮辱,建立萨长联盟的努力眼看就要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玩儿完了,而且这里眼下有一群气没地儿出的长州藩武士和两个身处狼群的小羊羔,很快就要上演烤全羊的好戏。
但是桂小五郎不是一般人,之所以人家能成为维新三杰,不只是因为跑得快的。他问了那个来送信的年轻人:西乡殿下为什么不能来长州啊。
那年轻人很认真地回答:为了萨摩和长州能真的结盟。


了然了。如果你放下架子,看看现时眼下的环境,你就应该明白,长州藩是朝敌,所有和长州藩通同一气的,都要被视作朝敌,萨摩藩在明处,这时候要是西乡隆盛 大摇大摆地来山口城,那这个萨长联盟还没有建立就会夭折。但是桂小五郎去京都就不一样,第一目标没有那么明显,第二, 你长州藩现在是弱势,你能够以身犯险,就足以表明你联盟的诚意。这的确是一招妙棋。
桂小五郎一改拉长了的面容,和颜悦色的问道: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
黑田了介——后来的明治政府第二任内阁总理黑田清隆。
真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这句话有一半,可以用在坂本龙马身上,因为当时,要把龙马算在少年,实在是有坐公交逃票的嫌疑啊。
日本将来的命运,似乎就在这一来一去之间,被决定了呢。
搞政治结盟不是郎情妾意就能睡到一张床上的。就算睡到一张床上你也不敢保证不同床异梦。像长州藩和萨摩藩这种都有强大的二愣子基因的人,就算桂小五郎和西乡隆盛起一时的好感,不代表谈判的过程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西乡隆盛对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朝敌结盟这件事,颇有些踟蹰不前。
解决一切忧虑的唯一办法就是满足他的需求。
萨摩需要什么?坂本龙马问。西乡隆盛说:世界和平……坂本龙马说,额……有没有别的愿望?西乡隆盛说,有,我们还想要全日本的中央政权。坂本龙马说:我们还是聊聊世界和平的事儿吧。
世界和平没戏,但是维持萨摩藩的和平怎么样?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萨摩藩也像长州一样出了个高杉晋作要搞政变?
不是的,萨摩藩由于之前折腾得太狠,粮食的出产却没有跟上折腾的烈度,所以萨摩现在在闹金融海啸。整个萨摩藩的藩士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领工资了。
哈哈哈哈,这好办,不就是钱嘛,坂本龙马松口气:“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西乡隆盛没有心情和坂本龙马逗贫,在他看来,这事情大也好,小也好,和你一个土佐藩的乡巴佬有什么关系?你家很有钱,但要是给全萨摩藩的人发工资,也发不了两次,更何况看上去你坂本龙马没有毁家纾难这样的政治觉悟。任凭你怎么忽悠,目前看来,跟紧幕府,从幕府那里讨点施舍,才是帮助萨摩渡过难关的最好办法。
坂本龙马说,殿下,你未免想象力不够丰富啊。你想想这两年谁家年年报丰收?谁家有粮食也没地儿发去?长州藩啊!(由于太折腾,一大批领工资的人都死光了)。你们萨摩藩有什么?英国(木+仓)英国炮,大米换步(木+仓),怎么样?是不是看上去很美?
这种纯粹的商业思维,西乡隆盛这种人是绝对想不出来的,作为一个士族,西乡隆盛的脑袋里条条框框太多了,而且,受中国影响,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最最不上档次的人,那个年代绝不像现在,现在上个商学院是件牛逼哄哄的事情,当年第一没商学院,第二,做买卖的人生意人都是下等人,见了武士你得行礼鞠躬。从小接受士族教育的西乡隆盛满脑子的都是忠孝仁义,你让他怎么生出一个必须以平等自由作为基础的经商头脑?
坂本龙马不一样,所以,撮合萨摩和长州这个任务,当时看起来,除了龙马,的确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完成。


苦命的坂本龙马也是不作不死,为了自己的一个念头,又开始了来回来去的游说。但是龙马的执行力是惊人的,所以,终于,桂小五郎和西乡隆盛在萨摩驻京都办事处开始了历史性的谈判。龙马的身份决定了这时候他不适合和这两个人坐在一起,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外屋,等候最终的消息。
很快,桂小五郎满脸怒气地走出来。不用问,肯定是西乡隆盛又在什么地方拿捏了一把处在绝境中的长州藩。原来龙马提出的结盟的要求非常得到桂小五郎的响应,但是恐怕因为和长州藩走得太近而被赠送一顶朝敌帽子的西乡隆盛只希望拿(木+仓)换大米。对于结盟态度非常冷淡,并且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表示,如果之后幕府要出兵攻打长州,萨摩肯定会中止和长州藩以(木+仓)换米的交易并且和幕府站在一起的。桂小五郎一听,这简直就是趁人之危,顿时两边开始互相置气。
龙马一听,心里其实反而开心。桂小五郎的反应说明,长州藩对于结成萨长同盟有非常急迫的渴望,这时候只要在话术上少做改变,一定可以让他们拿出更多的代价来换取眼前的这点利益。而至于萨摩这边,只要说服西乡隆盛听从坂本龙马的建议,在话术上稍作注意,这件事情就一定能够办成!
“桂先生,何必为了一两句看不见摸不着的话就置气呢,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应该更开阔一些。”坂本龙马开始施展从胜海舟那里学来的忽悠术。“是木户贯治,不是桂小五郎!”原来,庆应二年1866年,长洲藩藩主毛利敬亲为了表彰桂小五郎,赐姓木户,所以,当时的桂小五郎已经改名为木户贯治了。
分析形势,是一个政治家必须具备的能力,其实当时的日本,幕府、萨摩、长州犹如魏蜀吴三国鼎立,萨摩和长州简直就是蜀国和吴国,幕府势力大,如果给幕府机会消灭了长州,那么第二个就一定轮到萨摩。这一点其实木户贯治、西乡隆盛心里都清楚。只是这时候西乡隆盛在装糊涂。目的无非是为了在将来的联盟中处于一个主动的地位。
龙马也看出了这里面的玄机。但这时候如果把这一个关键问题点明,等于不给两边面子,把两边肚子里的小九九都给扯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这样双方面子上搁不下,这个联盟就再也别想搞起来了。龙马真的是一个聪明人,他想到了他早年间从事的宏大事业:尊王。
每一个日本人,都是天皇的子民,你幕府有为天皇效力的权力,萨摩也有为天皇效力的权力,长州就也有。如果你幕府利用各种名义阻碍长州藩为天皇效忠,那么幕府就是违背天道,就是幕府是朝敌而不是长州藩了,所以,和长州的结盟,完全不用顾虑幕府的看法。相反,只有长州藩和萨摩藩的结盟,才能更好地制约幕府的势力,不让幕府能够轻而易举地挟持天皇的意见!我们是天皇的子民,天皇是日本的象征,我们都是日本人啊!
这一番话,在当时,对于西乡隆盛和木户贯治,听上去无异于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坂本龙马,一个土佐藩的下等武士,一个商人的孩子,一个从小到大的差等生,一个学武不行学文也失败的Loser,却能够在两个大藩的重臣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坂本龙马成为幕末维新时代日本最大的偶像,真是名副其实的!
西乡隆盛和木户贯治的手,勉勉强强地握在了一起,坂本龙马按住他们两个,往中间一推,两个人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礼节,砰地撞到了一起,这砰地一声,犹如幕府的棺材,盖上了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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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版庆应二年的新闻联播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七)
作者:henry_ZH




今天是日本东京时间庆应二年公元1866年的最后一天,让我们来回顾一下这一年的重要新闻。
庆应二年一月二十一日,有社会传言萨摩藩和长州藩私下结盟意在推翻幕府。幕府新闻办发言人第一时间证实了这一消息。
幕府京都警视厅于该日后查明,一个名叫坂本龙马的土佐藩乡士在此事件中扮演了拉皮条的不光彩角色,所以幕府决定逮捕此人进行审问。
下面请看现场发来的报道。现场记者毛利小五郎,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嗯,这家伙又去睡觉了。
“现在是东京时间一月二十三日的晚上,幕府派出的抓捕小组已经根据情报将坂本龙马可能的藏身地萨摩藩驻京办事处——寺田屋,给团团围住。记者获悉,寺田屋在文久二年四月二十三日也发生过一起武士暴力斗殴事件,所以该场所的确为社会不安定因素聚集地。”
“抓捕小组现在正在上前拍门。没有人应门,抓捕干警们决定破门而入出其不意。好在以目前日本的竹纸结构的建筑标准来看,破门的确是不需要什么工具的。好了,门打开了,抓捕小组冲上去了!咦?怎么停了?我们来看一下,啊!怎么有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成 人爱情动作片这个事业要到二十世纪末才成为日本的支柱产业啊,现在只有1866年啊,这姑娘怎么光着敢出来,还挡在了抓捕队员的前面!我们来看一下,嗯,应该是36C吧,说不定有D了,啊,原来是在直播。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掐了别播啊!”
“我们继续看,抓捕队员和那姑娘好像在交谈,我们仔细看一下,那姑娘不就是坂本龙马的女朋友阿龙吗?那看来坂本龙马就在这里没跑了!现场主持人,喂听得到吗?恩,从目前的人数配置来看,看来今天是一定能抓到坂本龙马了。”
“让我继续看现场的情况。咦,怎么外围的抓捕队员都躁动起来?啊!大家快看,坂本龙马出现在了二楼的窗口,他原本想要往下跳,但是现在一看地面也被包围了,他无处可逃了!哦不不不,他从窗户翻到楼顶打算从楼顶逃跑。抓捕小组的成员都是身手矫健训练有素的,他们马上利用手中的攀爬工具向上追去,但是好像坂本龙马也跑得不慢!”
“大家注意观察,抓捕小组的成员都携带了全日本最犀利的武器,有武士刀,当然也有飞镖之类我们在电影里经常看到的暗器,但鉴于他们是捕快而不是忍者,所以请不要以为他们扔个飞镖坂本龙马就会扑通跪倒。他们的飞镖一般是拿来往墙上钉安民告示的。”
“大家看,只差一个身位了,抓捕小组的队员把坂本龙马拦下来了!但是好像不对,因为没有人敢近坂本龙马的身,一定有什么问题了,让我走近些看,啊,原来坂本龙马手里握着一支样子奇怪的暗器!双方正在对峙!坂本龙马好像在说话!对,他在说,他不想搞出人命,请抓捕小组放他一条生路!我们看,抓捕队员好像没有要妥协的意思,有几个真在慢慢地从侧面靠近!”
“砰!”(场面混乱,惊叫!)
“观众朋友们,坂本龙马手里的武器发出了惊人的响声,射出了一发子弹打中了一个抓捕队员的脚下,要是这发子弹打中人,这可是要人性命的啊!”
“抓捕队员不敢上前,坂本龙马逃走了!”
“主持人,这些就是现场的情况,由毛利小五郎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以上是本台记者从现场发来的报道。就寺田屋日前发生的事件,幕府新闻办发言人表示:坂本龙马这个人是一个典型的社会不安定因素,此人从小学习成绩差,在同学中被歧视,由于长期处在压抑的环境中产生了对幕府的仇恨,这样的人是非常危险的,我们从多方面获悉,他作为一个乡士,却不像别的正常武士那样携带太刀,而是只携带一把胁插,他曾经扬言,在日后的战斗中,太刀太过于笨重已经不适用室内的战斗,而胁插却短小精悍,适合防身。大家看他的言论多么的荒谬,一个武士怎么可以没有太刀?之后,他居然连胁插都不用,转而使用了之前大家在现场看到的夷人发明的左 轮手(qiang),他表示,武士刀是一种落后的战斗武器,而夷人的火qiang才是未来致胜的法宝。这多么的可笑,武士道精神告诉我们,武士手里的刀就是武士的生命,一个连刀都可以放弃的人,怎么配被称为一个武士!而最近一次,他却公开鼓吹夷人的万国公法,他声称万国公法才是真正能振兴日本的武器。这人已经失去了正常人思考的能力,一本书,怎么可能替代世世代代日本武士以之为荣的武士刀呢?此人真是危害社会的坏分子,应当予以铲除!
本台在庆应二年六月,本台曾报道了伟大光荣正确的大日本天皇陛下颁布了圣旨,批准了幕府将军大人德川家茂出兵征讨长州藩的请求。对于本次出征,本台记者在第一时间采访了幕府将军本人,下面请看报道:
“将军,请问您对于这次出征,有什么想法吗?”
“哈哈哈哈,这只是一次前往山口城的军事散步!我将带领大军亲政,到时候,长州藩的杂鱼一定束手待毙。幕府是天皇陛下唯一信赖的家族,我们有信心在最短时间里获取战斗的胜利!”
幕府将军的大军已经启程前往长州藩,我们将进行跟踪报道,请诸君一定准时观看。
今天的日本新闻联播就播送到这里,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大人温馨提示各位天皇的子民,针对外国人和本国开国派的天诛活动是彻头彻尾的恐怖主义行径,一旦发现,请立即报告。祝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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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战争:幕末的一场电脑游戏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八)
作者:Henry_ZH



坂本龙马逃脱了寺田屋的抓捕,带着女朋友阿龙去了萨摩藩,据说这是日本历史上第一对度蜜月的夫妇。当然,对于这种记载不明确的历史事件,其唯一的作用只是满足人们在无聊时候八卦的需求。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坂本龙马在日本会有这么高的声望,坂本龙马摆得上台面的成果似乎只有撮合了长州萨摩联盟,但是这是历史的趋势,也就是说是迟早的事情,坂本龙马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进程。但为什么日本人就喜欢这个人呢?
我不揣冒昧的总结了一下,主要原因,还是龙马给了每个人一种希望,一种普通人也可以为国家振兴出力并且被认可的希望。
东方文化中人的社会价值向来是来自于外部认同的,坂本龙马有作为一个从小就不被看好的孩子却意外逆袭,做成了一件社会主流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就显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了,最重要的,是让所有普通人看到了一种希望。还有,就是坂本龙马那洒脱不羁的性格,即使很危急的时刻,也保持了孩子一样天真纯净的心。他会在刀劈向胜海舟的关键时刻因为对方的几句话而停手,面对捕快的追捕,即使手中有qiang也只是警告性地射击,联络萨长联盟的时候,面对双方的官僚和不信任,没有半途而废而是像一个单纯的孩子那样来回游说。他就像邻居家的一个小伙子,憨厚,有点呆,但是会冷不丁说一句连你自己都没有思考过的深刻的话,这样的形象,恐怕放在哪里都会被所有人所喜爱。而事实上,坂本龙马也的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是时势造英雄吧。
几家欢喜几家愁,龙马在萨摩守着美 女泡温泉,这边厢的幕府却焦头烂额中。
江户时代持续了那么久,无论是政治气氛还是社会气氛,幕府早就习惯了那怠惰懒散的生活,可是从黑船来航到今天,这个国家已经被搞得一地鸡毛,幕府的人只是反应慢,却不蠢,他们也明白,自己的民望一天天在消失,这事情无法挽回,但唯一解救的办法,就是趁自己还一息尚存,先下手为强,干掉最大的夺权者长州藩。说干掉,不是打败,而是让他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打仗不是下军棋,那个年代要调动军队有多难,是超出现代人的想象的。曾听我的一个职业丘八同学讲,就是今天,和平环境下大规模的军队调动都是会有人命死伤的,可想而知,那个年代,幕府威权不再的背景下,这是对长州的全力一搏。
感谢我国的九年制普及教育,大家都知道日本明治维新的决定性战役是鸟羽伏见会战。这没有错,鸟羽伏见会战的确是戊辰战争的开端,戊辰战争的确是幕府崩溃并且退出历史舞台的最后一战,但是,幕府失去对全国的掌控,是在这四境战争中开始的。我们不妨放眼世间,当旧制度在新时代的浪潮冲击下东倒西歪苟延残喘的时候,旧制度的守护者第一想到的总是寻找一个敌人,然后发起一场战争,既可以转嫁矛盾,又能团结人心。而且他们全都以为,军事实力是他们最后的遮羞布,但是他们都错了,恰恰是这些战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幕府是这样,大清是这样,奥斯曼土耳其是这样,沙皇俄国是这样,连几十年后的苏联依然是这样。
幕府的计划制定得很宏大,长州藩就是今天日本的山口县,面对这样一点不大的地方,幕府却调集了几乎全日本的军队,计划从五路全面围攻长州藩。对于这种战术我国人民是不陌生的,在我国电视剧制作历史上的扛鼎之作《亮剑》里,李云龙为了救她的老婆并且报乡亲们的仇,面对日本特战小分队盘踞的平安县,李云龙同志表示,八辈子没打过这种富裕仗,没他娘的主攻副攻,全他娘的是主攻。同时,李云龙同志还表示,副攻改主攻,一不给你加人二不给你添qiang,一字之差,你们要打出气势来。
幕府要是能贯彻好李云龙同志的战前方针,历史就得改写了。
史上最牛历史老师袁腾飞老师曾经讲二战德国的两个盟友——有多大脸,现多大眼。别的不说,这句话来形容幕府,可以称得上一以贯之。
很多年没打仗了,幕府里例如胜海舟这样的人是很为前景担忧的,但是当然也有很多人是跃跃欲试准备露一小脸的。比如新选组,以及从新选组分裂出去的见回组。当然,从事情发展的后续看,露脸和现眼只差一步。
第一个不打算跟着幕府现眼的,是萨摩藩。你想想,龙马刚刚才上蹿下跳地撮合了萨长同盟,就算是放个屁,这会儿味儿也还没散呢;更何况,经龙马一点拨,萨摩人早就明白了,他们最需要的,是一个焦头烂额的幕府和一个半死不活的长州,现在幕府是冲着弄死长州去的,萨摩当然不能让唇亡齿寒的事情发生。
岛津久光递送给幕府的理由很有意思,说自己杀生太多,最近精神恍惚,感觉是天神报应,自己决定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幕府的人不蠢的,大家都是职业丘八出身,刀头舔血怕过什么?你说你决心放下屠刀你还不如说你那八十岁的老娘又怀孕了你得去尽孝呢。幕府立即明白了,这萨摩是不能去了,这事儿万万不能强求,到了前线,他们是有可能临阵反水的,这会儿他们自己提出不去,也算是相当客气了。
但是对长州的讨伐不可能停下,大军依然按照计划出发。只是原来计划的五路,由于萨摩藩的退出,变成了四路,于是史称四境战争。
打头阵的,是幕府的忠实小弟之一松山藩,松山藩的战斗力是可以的,毕竟是佐久间象山的家乡,一早就完成了军事近代化的改造,拿他打头阵,可见幕府是准备好一上来就打恶战的。
但是长州藩不准备。
不是不想准备,是没办法准备。一个国家打一个藩,要是一上来就把主力摆在门口,那这仗就不用打了。何况目前的情况更像斯巴达三百勇士面对波斯大军,只有找到温泉关这样的绝对地形优势,或许还可一战。
幕府军没有碰到什么抵抗就拿下了长州藩的门户之一大岛口。然后幕府军登陆了。
登陆的幕府军就干了件很给幕府拆台的事情。按说此地已被你打下来,你作为日本的统治者,这里的百姓都是你治下臣民,经受着战争之苦已经是很痛苦的事情,作为执政者,应当好好抚慰,但是幕府军没有这样做,反而烧杀抢掠,一点都没有王者之师该有的表现。
这一方面告诉我们,当时的日本真的称不上一个统一的国家,国家意识尚未形成。另一方面又告诉我们,这样的政治智商,是不可能能够统治好一个国家的。
大岛口一部分人逃回了山口城的本阵,对着藩主毛利敬亲哭诉。作为藩主,毛利敬亲此时此刻,除了安慰一下,摆出一点爱民如子的pose,其他什么都干不了。大兵压境,覆巢之下无完卵,别说你大岛口,山口城也是朝不保夕。
只有一个人拍拍手,站起来,对毛利敬亲说:殿下,请准许我带兵为百姓们报仇。
毛利敬亲一看是高杉晋作,顿时头就炸了。这是个混不吝啊,而且最关键的,长州藩早就是他的天下了,拿他完全没有办法啊……
故事发展到这里我们停一停。叉出去将另外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很简单,就三个字:珍珠港。
无数阴谋论指向罗斯福总统是故意让日本袭击了珍珠港,无论是国民党军统戴笠手下的密码破译还是潜伏在日本的红色间谍佐尔格,反正阴谋论者们能找出当时铁板钉钉现在死无对证的一大堆证据告诉你,日本当时简直就是明码呼叫要袭击珍珠港,而美国置之不理,目的就是激起全美对日的仇恨情绪而结束光荣孤立以投入到世界大战中去。
我向来认为阴谋论是留给失败者和学术投机主义分子的,所以对珍珠港我不予置评,但是现在我们讲的是四境战争,在面对大岛口的现状下,高杉晋作所利用的,却的确是这样一种情绪,幕府这种猪一样的对手,完美地配合了高杉晋作,现在,他决定振臂一呼,看看是不是应者云集。
不用看,这是一定的,在中国,这种情况是有专有名词的:哀兵必胜。
接下去的战局,简直像是打一盘电脑游戏。
高杉晋作这时候表现得像是一个旗手。庆应二年六月十二日夜,他指挥着一艘小型军舰丙寅丸偷袭大岛口。当时大岛口抛锚的幕府军舰有四艘,而且都是大型军舰,丙寅丸和他们停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小舢板,看起来这更像是一次神风特工队式的自杀袭击。
各位,请不要忘记,高杉晋作是一个官二代富二代集于一身的人,他要是会自杀攻击那除非日本岛沉没。那你一定会问这丙寅丸怎么自找死路来到这里一个挑四个?高杉晋作要是听到这问题一定不屑地回头:老子的是铁甲舰啊八嘎!
没错,当时幕府的军舰虽然都是蒸汽船,但是都是木造结构,最多也只是在木头船帮外面包裹着一层铁甲,而丙寅丸却是不折不扣的钢铁战舰,而且,丙寅丸上装备了三门当时世界最先进的阿姆斯特朗快炮。这小子简直是是穿着防弹衣端着冲锋qiang来的!
趁着夜幕的掩护,丙寅丸来到幕府军舰很近的地方,一声令下,大炮轰鸣,火光闪处,留下的是海面上的木板、船帮上的窟窿。而且由于当时幕府军已抛锚,蒸汽机已冷却,几乎就是站在那里挨打的节奏,丙寅丸船小,穿行灵活,幕府虽然组织起反击的火力,但是对面的丙寅丸更像会凌波微步的段誉,明明计算中可以打到他,炮弹却永远在他的身后溅起一朵朵水花。
毕竟丙寅丸上只有三门炮,而幕府的船虽然木造但是依然体积庞大,而且一旦等蒸汽机启动,那丙寅丸还不够四艘大舰吃顿宵夜,高杉晋作见好就收,趁着夜幕掩护撤退。
这场夜袭并没有对幕府造成巨大的军事损失,虽然击伤几艘战舰打死打伤不少水兵,但是从总的实力上来讲没有什么大的折损。
那么士气呢?
论士气对战争的作用,最好的例子就是淮海战役,无论是兵力人数还是技术装备的水平,淮海战役的共军和国军都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士气总是能发挥他的作用的,不然也没有李云龙亮剑的机会了。
这次夜袭使得双方的士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前线的幕府军开始厌战畏战,而长州人则士气高涨,再加上是保家卫国的战斗,到处可以看到自发参战的长州人,甚至一些农民,按理说无论谁来统治,他们总是种地,总是没鞋子穿,总是吃不上白米饭也吃不上菜,但他们也自愿投入到了保卫长州的战斗中。
宜将剩勇追穷寇,长州藩马上发动了大岛口登陆作战,由世良修藏率领,而世良修藏本就是本地人,看到自己藩国的军队反攻,长州藩的百姓纷纷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同幕府军展开了游击战。庆应二年六月十七日,幕府军支持不住,撤出大岛口。
四境战争的第一境,威胁解除。
彦根藩井伊家被幕府指定攻击最最重要的艺州口,因为艺州口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而彦根藩井伊家的军队,是所有幕府军中实力最强的。
古代军队实力强不强,看衣服。
鲜衣怒马不止形容一个暴发户,也可以形容一支很牛逼的军队,比如汉末魏晋曹操的虎豹骑,比如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比如明朝李成梁的辽东铁骑,戚继光的戚家军,当然,戚家军只有鲜衣没有怒马,人家主要战场在江南,主要敌人是倭寇,不需要骑马。穿着鲜艳的军服,既可以在战场上威慑敌人,又能展现己方强盛军容,而古代物质资源匮乏,只有最最强悍的军队才有资格在服饰和装备上得到全方位的补给。
说了这么多,主要因为井伊家的部队,就是这么一支部队——赤备军。
赤备军是继承自甲斐武田信玄的,武田信玄是什么样的人?这么说吧,日本关公。所谓战神是也,明了了吧。武田信玄信仰《孙子兵法》里治军的四字真言——风林火山。还把这作为了他们家的家徽。他的军队也按照风林火山穿四色军服。这赤备军,就是他手下战斗力最强的火之队。元龟三年,三方原大战武田家大将山县昌景像洪承畴打李自成那样把德川家康从流氓打成了盲流,打成盲流不算数,还一直追,我很怀疑这哥儿们是看了三国演义里割须弃袍的段子。德川家康是小心眼,武田家搞得他这么惨,一定是要报仇的,终于在1582年天目山之战中联合了自己的盟友织田信长将武田家干掉,收拢了武田家旧将,也建立了一支一模一样的赤备军。我们的老朋友井伊直弼也曾经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在冷兵器时代,没有什么军队的战斗力可以和骑兵匹敌,所以,赤备军一直就是全日本战斗力最强悍的军队。
可是现在不是冷兵器时代了。
火 药把中世纪的城堡和骑士精神炸得粉碎,而qiang炮一发明,骑兵唯一正确的用途,就是下马给步兵做饭。
彦根藩的赤备军担任先锋,开始前出,作为一支拥有光荣战史的部队,耀武扬威是必然的,在他们要经过的道路上有一条小河,于是部队在河边停下,开始准备过河。
河两边有树林,河道不宽,也很浅,于是所有人开始准备趟水过河。这时候,“砰”,“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来,正在渡河的赤备军应声倒地。原来长州藩埋伏了“铁炮”在树林里,在新式膛线来复qiang面前,日本曾经的军事荣耀轰然倒下,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在新式步qiang面前,赤备军沉重的铠甲、马匹都成了累赘,很快,这支曾经日本最强军事力量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了。同彦根藩一同前进的高田藩看到这个场景,二话不说,脚底抹油开溜的干活。
幕府听到彦根藩战败的消息要是没有一点惊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说过,这次对长州的讨伐是幕府在躺进坟墓之前的最后一搏,所以,尽管彦根藩的失败对军心是极大的打击,但是,幕府方面依然没有被打倒,他命令纪州藩替代彦根藩,继续进攻。
纪州藩在当时不算军事实力极强大的藩,但是,别忘了纪州藩是德川家自己人,所以在幕府生死存亡的时候当然也是拼尽全力的,所以尽管长州一再地击溃纪州藩的进攻,但既然不能把纪州藩的进攻欲望打消。于是,这一条战线,终于形成了僵持。
纪州藩很好地展示了战争意志对战争进程所起的作用,长州藩人叫苦不迭,但是既然是相持,对长州来讲就已经上上大吉,毕竟有四条战线,而长州必须全部守住,但幕府只需要突破一路,就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
等等,谁说战略上处于守势的一方在战术上不可以采取攻势?特别是当长州还有另一个大活宝的时候。
在当年的日本,当一个医生其实是一件声望既佳又没有什么压力的事情。不像中国人时时把病人的不愈归咎于医生的技穷,日本人对于“治不好”或者“没治了”视作相当正常且可以接受的情况,那个年代的日本,由于医疗条件差、营养差、医学知识匮乏,平均寿命不长,很多小病即能成为要人命的大祸。所以医生更类似一种彩票一样的存在,如果能把病看好,就像中彩票那么幸运,而所有人都能假定,绝大多数病是看不好的。
医生说到底就是一个文绉绉读过书有点声望但没什么大用的职业。
我们长州后来的大活宝,叫村田良庵。日本人起名字颇有些规律,名字里面带有庵字的,一般都是医生世家。村田良庵长得很丑,医疗技术也很差,甚至于村里有人说,如果有人生病,拖着不去找村田良庵,存活率还是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而你一旦去找村田良庵看病,那你就死定了。可见,这位庸医朋友的职业前途毫无光明。但是转机出现了,黑船来航,大家开始不得不和洋人打交道,整个长州,只有村田良庵因为学习过一点点西医所以会讲外国话,于是,村田被宇和岛藩藩主伊达宗城请去担任洋务兵学的翻译。随后,他渐渐成为了一个洋务人才,文久三年,他回到家乡长州,一开始在洋务学堂教书,后来,他在一个偶然机会中结识了高杉晋作。高杉晋作一开始非常看不起村田良庵,由于村田长得太丑,高杉晋作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火达摩”,就是一个在日本滑稽戏里经常出现的丑角。但随着深入的交流,村田良庵赢得了高杉晋作的欣赏并且举荐他担任奇兵队的改革总指导。因此,村田良庵也进入了长州藩的统治阶级,得到了藩主毛利敬亲的关注,赐姓大村。然后,村田良庵就改名叫做:大村益次郎——被后世日本陆军称为军制之父、战神的男人。
说这么多。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这么牛?这么说吧,日本后来的军政格局即萨摩主海军长州主陆军就是这个人一手造就的。而明治以后的整个日本陆军,除了极少数几个元老级别的人,就没有人敢挑战大村益次郎的权威。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次四境战争中他的表现。
大村益次郎面对的,是幕府军另一支劲旅浜田藩。浜田藩藩主松平武聪担任攻打这条战线的幕府军总指挥。大村益次郎手里的部队不多,但是非常精锐,谁都明白,把这样精锐的部队用在防守战,既发挥不出部队的优势,又会在长久的拉锯战中消耗掉大量的有生力量,这样下去,这个关口被打破只是时间问题。
谁说战略上处于守势的一方在战术上不能采取攻势?大村益次郎说。
大村益次郎计划反攻,没错,眼下反攻的确是一个最神奇的方案,第一,攻其所必救被证明是解围最好的手段,第二,浜田藩内有著名的银矿,一旦拿下浜田藩,钱就源源不断了。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大村益次郎很得意自己的反攻计划,但是摆在他面前的是让他得意不起来的实际困难,长州藩和浜田藩是不接壤的,你要是一路打过去,那你到不了浜田藩你就跪了,半路要是再有个墨者革离之类的二货,那大村益次郎估计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怎么办?
要做一个成功的人,要有几个必要条件,最重要的三条叫:坚持、不要脸、坚持不要脸。换了任何一个凡人,碰到这样的困难,都会放弃反攻,但是大村不是,他是火达摩啊,作为一个逗逼(起码长相是),他居然直接开口请求长州前往浜田藩所必经的几个藩让路给他。
其中福山藩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表示要坚定地和幕府站在一起。另一边的津和野藩却没有正面回答。机会!大村敏锐地意识到这就是机会,他马上再联系津和野藩,一番游说,津和野藩居然同意让路!原来,津和野藩紧邻长州,首先在感情上同长州非常亲近,其次,在贸易交通对外交流等各方面对长州有相当的依赖,一个繁荣的长州可以带来一个繁荣的津和野,但是一个被幕府打死的长州一定也会牵连到津和野藩。所以,给长州一条生路也是给津和野藩一条生路!
果然,大村益次郎率队绕道津和野藩一路轻而易举就打到了浜田藩的本阵浜田城下,把松平武聪搞了个措手不及。
这边先按下不表,四条战线搞定了两条,一条在对峙,就剩下最后一条了。
最后一路的指挥官是小仓藩的小笠原行长。这是幕府铁杆,问题是长州藩这边的指挥官是我们的老熟人高杉晋作。这哥儿们真是哪里热闹哪里有他。但更好玩的是,在这条战线同高杉晋作一同指挥的还有另一个大活宝——坂本龙马。
咦,龙马不是在萨摩泡温泉吗?怎么到长州打仗来了?原来四境战争一开始,西乡隆盛就对龙马说,小老弟,你泡澡也够了,再泡就该皱皮了,长州那边打起来了,你这人这么爱看热闹,那里可热闹呢,你去玩玩吧,顺道帮他们一把。
为什么坂本龙马能帮得上长州?他上马拉不开弓下马舞不了剑,怎么个帮法?你错了,打仗最重要的是后勤,你看,淮海战役虽然共军军队没有国军多,但是共军征发百万民夫,肩挑手扛帮着进行后勤补给,而国军这边却只依赖其自己的后勤系统,所以淮海战役的胜利不是粟裕对王维的胜利也不是小米加步qiang对美式装备的胜利而是百万民夫对国军孱弱后勤补给系统的胜利。
龙马所有的珍贵资源就是一套强大的运输系统。龙马在撮合了长州萨摩联盟之后,建立了一家以船运为主页的商社——龟山社中。而萨摩支援长州的武器就是源源不断地由龙马的船队运抵长州的。也由此,龙马成就了巨大的财富。
对于这种发战争财的人,我表示,你分我一点可好?
高杉晋作看大村益次郎搞偷袭搞得风生水起,看得热血沸腾,这种不顾一切的搞法向来是他高山大少爷的专利,如今火达摩属于盗版,原版岂可落于人后?他对坂本龙马说,龙马,我们也搞偷袭怎么样?
龙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立即说:好啊好啊,打丫孙子的。
有了旁边煽风点火的,高杉晋作马上lu袖子开干,他编了一队人马,成立了日本最早的海军陆战队,在小仓藩近海的地方搞了一次奇袭,在极短时间内捣毁了小仓藩的炮台,劫掠了重要的军备仓库。
这类偷袭,说实话对于双发实力对比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对于军心的影响却大得惊人。马山,同小仓藩一起进攻的肥后藩表示,我们不玩了,我们就守住我们该守的地方,今后进攻的活动我们不参与。尽管小笠原行长破口大骂甚至威胁也送给肥后藩一顶“朝敌”的帽子,但是肥后藩的家老长冈监物表示,任凭你丫嘚啵嘚,我自岿然不动。
小仓藩好委屈,好难过,他怀着一腔热血一颗忠心,随着幕府来干长州,但是周身只有自己是铁心跟着幕府的,别的都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打了退堂鼓,自己这样拼,到底是为了什么?小笠原行长表示,这世界到底还有没有真爱了?
故事讲到这里,四境战争已经变成了幕府的四出现眼了,当年拿破仑三世说,去普鲁士搞一个军事散步,给普鲁士人上一堂军事课,结果他就再也没见到巴黎的太阳。

这里,幕府本来也是想去长州搞一个军事散步,把不听话且老是蠢蠢欲动的长州彻底搞定,没想到,幕府的将军德川家茂也没能再看到江户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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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胜之道,从来都不是刀(木+仓)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十九)
作者:Henry_ZH


“我只记得,那一年,死了很多人。”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个中国人,那么句子里的“那一年”,应该是1976年。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个日本人,那么句子里的“那一年”,应该是1866年。
最不应该死的那个人死了。当然,在很多人眼里也可能是最该死的那一个——日本征夷大将军,江户幕府第十四代将军德川家茂死了。病因是脚气病,终年21岁。
很多人为了贬低日本,会故意把德川家茂的死因说成“脚气”,我在这里只有无奈地笑了,脚气和脚气病是一个概念?不,脚气病不是脚癣,脚气病是由于极度缺乏维生素B1引起的神经系统及心血管系统疾病,即使在当时医疗条件最好的西欧,脚气病也是无药可医,一直到1901年荷兰医生伊科曼和格里金斯发现其致病原因是缺乏某种存在于谷皮中的营养素。1925年发现这种营养素是维生素B1。也就是说在1925年以前这个病都是要人命的,由于日本贵族的主食是极精细的白米,所以更容易遭殃罢了。
一个人死了,特别是这样一个有分量的人,那一定要在盖棺之时给个结论。我愿意说,家茂是一个真正的贵族。
十三岁,我还在梦想着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的时候,他就有了一个国家。我不知道拥有一个国家是怎样一个情况,这就好像低维度的生物是无法感知高维度的行为一样,连揣测都没有意义。我只知道,碰到一些情况,我可以认输,重来,甚至耍赖,最坏的后果就是被爹娘暴揍一顿。他不行,他没法认输,没法重来,更不能耍赖,因为他做这一切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丢掉性命。我们是老百姓,我们只知道贵族们享受着我们享受不到的物质条件,制定苛刻的规矩我们不得不遵守,但是我们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他律,是最省心省力的事情,而自律才是最难的。作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他必须自律,自律最难的,就是没有人会告诉你这么做对还是不对,在这个连有没有普世价值都还仅限于学界争论的世界,在那个年代,他,就必须自己来制定一套能让所有人信服的只针对自己的价值体系,这种迷茫和无助,即使一个伟大的智者往往不能承受,何况是一个十三岁就不得不过这种生活的孩子?但是德川家茂完成得不错,他得到了那个时代日本最大的智者胜海舟的高度评价,这种评价连胜海舟自己的得意门生坂本龙马都得不到——如果活得久一点,他或许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也未可知。

我愿意引用两则关于德川家茂的故事来为我对他的评价做一个简短的注脚:第一,庆应元年,就是去世前一年1865年,孝明天皇表示要处罚之前作出兵库开埠决定的幕府老中,家茂毅然以辞去幕府将军职位威胁自己的妻兄以保全自己的臣属,孝明天皇吓得立即撤消了处罚的命令并且下诏往后再不干预幕府人事。第二,家茂小时候跟着户川安清学习书法。户川安清是日本著名的书法家,但是当时已年届七旬,一次上课的时候,家茂突然用手把笔洗里的水撒得到处都是,然后对先生说,先生,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就径直离开了。周围人都惊讶了,这完全不是将军平时的脾性啊,只有老先生一个人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垂泪。所有人都以为老先生遇到这样不争气的学生而悲伤,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原来,在那个年代,七十岁的老人简直太少了,和现在七十岁的老人不一样,那时候七十岁的老人由于各种慢性疾病,大小便失禁实在是无法避免的,那天,家茂看见了老师小便失禁,所以才故意把水撒得到处都是以替老师遮掩,作为一个国家最高的领导者,他非但没有怪罪老人家的失礼,反而还体察下情为他人掩饰,这真的是一个君子所为。
家茂去世的那一天,胜海舟的日记是这样写的——德川家,要灭亡了。
将军死了,仗就打不下去了。虽然这仗打得,有多大脸现多大眼,但是没有一个由头,这兵还退不下来。家茂的监护人一桥庆喜想了个办法,他派快马去朝廷请圣旨,孝明天皇和德川家茂感情很好,而且天皇是公武合体派,现在幕府这个样子,他是非常着急的。所以很快,天皇的圣旨就下来了,罢战。
也就是说,长州赢了!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所有长州人都振臂高呼,只有一个人刚举起拳头,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这个人是高杉晋作,而喷血的原因,同那个年代很多的日本人都一样——肺结核。
作为一个八零后,在我小的时候,肺结核俗称肺痨,依然是一个很麻烦的病,我还清楚的记得,叔祖父的一个朋友年轻时得过肺结核,在农场就被人喊“痨病鬼”,小时候家里人也不太愿意他抱我。而此前,我们曾经提到过的另一个少女偶像路线的人物冲田总司,也是一个肺结核的受害者。
高杉晋作的病发,对长州而言的损失,可能不亚于输掉一场四境战争。连大村益次郎这个庸医都忙不迭地去探望高杉晋作,并且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曾经的行医生涯,高杉晋作一听吓得赶忙作揖——火达摩大人,我还想多活几天,您高抬贵手。
将军死了,仗打输了,但是幕府还没有倒。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最重要的,当然是谁来当下一任将军。
按理说,这种类似于皇帝的宝座,会有很多人争破头。但是现在是一个特别的时间。如果你赶上太平盛世,那么当老大,你可以享受丰厚的物质条件,可以享受各种荣耀时刻。但是在这个多事之秋,谁来当老大,就是一个绝对的苦差事。
家茂是指定过继承人的。他指定了他的从兄弟田安龟指助来担任,注:时年3岁。
在中国,这种主少国疑的时刻,一个3岁的老大,一定意味着紧接着的陈桥兵变。你觉得日本和中国离得有多远?
如果这个时候幕府让一个三岁的孩子当将军,那幕府不如自己把自己的衙门关掉,坐上一艘用胶水粘的船,然后出海,就再也没有烦恼了。
为了辅佐十三岁的德川家茂,牛叉哄哄如井伊直弼,都豁出了一条命,眼下,幕府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有井伊直弼一般的能力?
家茂的遗嘱是不能执行了,那么谁来当这个将军呢?你能想出一个比前任将军的监护人一桥庆喜更合适的人来吗?
一桥庆喜回答:对不起,我不干。
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这时候,这个宝座下,是布满刀 剑的,坐上去,说不定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江户时代,老百姓过惯了安定的生活,从黑船来航到现在,日子一天坏过一天,日本社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下面这些大名,名义上还忠于将军,但是四境战争打败了,幕府的实力已经暴露给了所有人,到底有多少人还对德川家真正忠诚?与列强的关系就更麻烦了,这种局面,怎一个糟字了得。有人说,溥仪当年面对的局面就很糟糕,但是以他那扎实的西学功底,一口高贵的英语,他却依然没有选择变卖故宫里的珍宝去国外当个“流亡贵族”,而是选择留在中国,完全是因为他从小接受的帝王教育使他有一颗皇帝心,所以他归根结底是爱这个江山的。但是当年日本的局面,可能即使是一个像溥仪那样有着一颗皇帝心的人,依然要掂量掂量这个将军当得当不得。
一桥庆喜还是没有答应。事情变得更糟糕,国不可一日无君,幕府不可一日无将军,老中们几乎恨不得把一桥庆喜绑架去当这个将军。
我说,幕府的终结,就终结在了一桥庆喜这个不想当将军上。日后,自见分晓。
庆应二年十二月五日,一桥庆喜在家。突然圣旨下,孝明天皇下令一桥庆喜接任下一位幕府征夷大将军。一桥庆喜傻了,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当将军的规矩,向来是幕府这边上报,朝廷那边盖戳,哪有幕府这边还没动静,朝廷那边上赶着宣旨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没错,都这个节骨眼了,方圆算什么?
是的,既然天皇任命,那么你不干就是抗旨,一桥庆喜没这个胆。但是他真的不想当将军。于是,后来的事情,就变得像是自毁长城了。
之前我们说,那一年,日本死的人有点多。
其实这句话偏颇,因为另一个重要的人,严格说来,不是死在1866年,而是死在1867年的一月,但是按照和历,是庆应二年的十二月,还算同一年。
这个人,就是孝明天皇。
孝明天皇是一个悲剧,本来是一个傀儡,一个安静的傀儡,没有烦恼的傀儡,不讨人厌的傀儡,可以自己随便乱动的傀儡。后来,几个居心叵测的人跑到他的身后,拿起了拽他的线,撺掇着他上蹿下跳,连原来那份平静都没有了。这不得不说是当傀儡最大的悲哀了。
现在,这个傀儡彻底不动了。
天皇死后,继承人没有将军那么麻烦,因为很清楚,这个傀儡死了,自然有另一个傀儡顶上。没想到,这次顶上来的,就不再是傀儡了。接任的,就是著名的明治天皇了。
孝明天皇的死,对于朝廷皇室,真的不算是噩耗。但对于幕府,应该是他们能听到的坏消息里最坏的一个了。
朝廷里最后一个公武合体派死了,最后一个为幕府撑腰的人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武装倒幕的大潮了。
其实孝明天皇死后,幕府还假模假式开了一个会,讨论下接下去该怎么弄。这种时刻,其实大家都知道幕府应该放低身段,同各个有实力的大藩做一些妥协,这样以利益换时间,没准还能东山再起力挽狂澜。但是德川庆喜(原来的一桥庆喜在当上将军后改名德川庆喜)却还在会上和大家 玩小心眼,一方面不饶不休地纠缠着打压长州的问题,另一方面对自己的决策一意孤行毫不给其他大名面子。这你德川家就过分了,首先,大家跟着你打这个打那个,那么多损失都没有要求你赔偿,你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大家呢?另外,你在这个时候对大家依然居高临下,好像你幕府的实力已经支撑不起你那么高高在上的口气了吧,就此,最后一次让幕府得到喘息的机会,从德川庆喜的手里溜走了。
这时候我们的老朋友龙马在干什么?龙马在做生意。没错,大家都在为接连失去将军和天皇而阵脚大乱的时候,我们的坂本龙马同志在忙着做物流生意赚钱。大家知道香港在很长时间里首富都是船王包玉刚,如果那个时候的日本也来搞个胡润百富榜,那么抛开作为政府的幕府和大名,龙马绝对是首富,甚至很多大名的财产都不如他。当年,他搞萨长联盟,就让自己拿到了一个垄断的航路,现在,他靠着自己的航海技术和手里的船队,成为了日本当时最强大的物资补给系统。他雇佣了一大批人为他打工,这批人里面,有后来日本的外交大臣陆奥宗光,有三菱财团的创始人岩崎弥太郎。
龙马是土佐藩脱藩的藩士,在土佐藩,有一个叫做后藤象二郎的同志,和坂本龙马有些交情。于是有一天就来到坂本龙马那儿想代自己家藩主问问坂本龙马,目前的局势,土佐藩下一步该怎么走。
坂本龙马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点笨笨的小孩了,他已经从他的老师胜海舟那里学到了最核心的东西——战略眼光。
后藤象二郎问龙马,土佐藩该怎么发展,坂本龙马思考的,却是日本该怎么发展。
于是两个人几乎有点驴唇不对马嘴地对起话来。一个说,土佐藩应该搞公武合体还是搞尊王攘夷?龙马这边说,推翻幕府不仅是土佐藩的出路,也是整个日本的出路啊,幕府作为中央政府已经没有行使权力的权威,这样的机构,为什么还要存在呢?支持公武合体,就是死路一条啊。后藤说,幕府会任凭你推翻不还手吗?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血流成河?日本可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啊。龙马说,只要把天皇抬出来,逼他们交出政权,就可以避免流血啦。后藤听了龙马的话,几乎热血沸腾,好像一个崭新的日本就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于是两个人借着酒劲,居然开始谋划起国策来。
龙马醉醺醺,提起笔,笔走龙蛇刷刷刷一通写,后藤拿来一看:
1、天下大政奉还,政权归于朝廷。
2、设立议会,万事决于公议。
3、去除光拿俸禄不干活的人,任用贤才。
4、废除原有不平等条约,和各国平等外交。
5、修订宪法
6、扩充军力
7、设立近卫部队
8、国内制定仿照外国的商法
这八条,以今天的眼光看,空洞而不实际,战略性不周密,又缺乏具体执行的步骤。但是这在当年,而且是当年的日本,简直是一部振聋发聩的文件,他奠定了日本君主立宪体制的雏形!
而这一切,居然都出自一个醉醺醺的、从小出身低微,学习成绩差,没什么武功,整天只想着做生意的土佐藩脱藩藩士的人手中!
全世界都习惯说日本文化是比较典型的东亚文化,缺乏系统的战略思维,但是,龙马的这份文件,在当时的日本是非常有战略意义的。这就是著名的船中八策!可惜,龙马实在地位太低,他这份东西最后由后藤象二郎带回本藩让藩主过目,土佐藩藩父山内容堂见了极力称赞,但这份文件是根本不可能公开发表的,所以在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份东西和这份东西里面的内容。这也是龙马可惜的地方,不然,龙马可能还可以活得更久些,成就更多的事业。
请允许我向大家汇报一下到彼时这个时间点“船中八策”对整个日本社会产生的影响,那就是——没有影响。政治首先就是少数精英参与的活动,坂本龙马又不是一个地位很高的人,虽然他在今天的日本有很高的人气,但是在当时,他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在幕末各种牛人粉墨登场的时代,他哪里有资格在政治舞台上露脸?这里我就不得不说,于今龙马的著名,当然同他本人的才能紧密不可分,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要靠后来那些崇拜他的土佐藩藩士们不遗余力的宣传,和土佐相关的所有资料,都是言必称龙马,而龙马之所以能够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我想之前我已经分析过了。从一个乡士,到而今的声望和历史上的地位,龙马是等级森严的日本社会一个非同寻常的特例。
船中八策的制定不是空中楼阁,龙马同那些高高在上的藩主不一样,他生活在民间,能够天天和普通人打交道,他知道如今的百姓已经失去了对幕府的信心,换言之无论是幕府还是朝廷来掌权,百姓根本不在乎,百姓最在乎的,就是不要再打仗了,当大名和幕府还在争夺所谓权力正统的时候,百姓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只关心两点:税收能不能少一点,战乱能不能不要有。有了这个认识,从百姓的观点出发,船中八策的伟大就是他虽然提出了倒幕的战略,但是却没有提出要惩治幕府,这是当时最好的权力交接方式。但是,这份东西是传递不到朝廷和幕府的任意一方的,所以两边都没有意识到社会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很快,事情开始变得更糟,老百姓开始在各地发起针对官府的抗命活动,整个日本社会已经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将军德川庆喜已经厌倦了。当了几个月的将军,没有享到福,每天干死累活的,也不见这个国家有起色。他心急如焚,但是无能为力。本来他就无意要担当这个重任,如今更是身心俱疲了,可能他无限次地在内心自问:我只有死掉,才能卸下这幅重担吗?
这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来自著名公武合体派的山内容堂的一封建白书。打开,只有八行,最后的署名是山内容堂。德川庆喜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了那封短短的建白书,突然像触电一样身体坐直了!这是既然自己不再承担重压又能保全幕府的最好方法!山内容堂这个人是写不出这样的东西的,这到底是谁写的?这就是幕府的希望!
这封信的确不是山内容堂写的,这就是龙马的船中八策,只可惜,这根本不是什么幕府的救药,不,你太幼稚了,这不过是一碗甜蜜的毒 药罢了。可惜的是,当看到这封信的这一刻,德川庆喜,仰起脖子把这碗毒 药一饮而尽了。
但是德川庆喜还有别的什么选择?萨长两藩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幕府,四境战争就是最好的例子。别的藩早已离心离德,幕府的权威早早就失落了,最后的依靠,百姓对幕府的臣服也在最近的农民起义中烟消云散,幕府,你的时代,难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德川家康,那——好吧不会有这个问题。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井伊直弼,回答一定是——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问德川庆喜——让这个结束来得快一些吧,不要那么痛苦就好。
连将军自己都不再想挽救,那幕府的末日,的确就是到了。
萨长两藩用无数刀 剑,无数次暗杀,无数场战斗没有换来幕府的必败,龙马用八行字,做到了,制胜之道,向来都是人心,而不是刀(木+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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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把杀自己的刀交了出来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二十)
作者:Henry_ZH

当德川庆喜看到龙马的船中八策的时候,他意识到了,这是最安全高效的卸下幕府所背负的重担的好机会,国家还是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根本的矛盾不是幕府来当老大还是朝廷来当老大,这个国家根本的矛盾是如何对待突如其来的西方人对日本社会的冲击以及广大老百姓要求的平静安稳的生活,这些矛盾解决不了,谁当老大都是要倒霉的。而看起来,朝廷并没有比幕府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
一定有人会问,这里面有个问题啊,你幕府不承担治理国家的义务,你所享受的统治国家的权力不就没有了吗?你幕府不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吗?
是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德川庆喜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幕府没有了,德川家还在啊!幕府不过是虚名罢了,在这种时候,承担这个虚名的代价是那么的大,如果卸下这个名号,成为一个和萨摩长州土佐平起平坐的大名,德川家就安全了啊!
于是也一定会有人问,如果是这样,那德川家岂不是就把对其他大名的优势拱手相让了?
不,同今天一样,虚名所带来的优势微乎其微,最根本的,是实力。这一点德川家康是非常清醒地意识到的,所以在分配大名的收入的时候,像萨摩这样的大藩,也只有77万石粮食,长州更是只有可怜的30万石,天皇的领地更是可怜到只有3万石,简直就是个赤贫,而幕府一家独占800万石,也就是说,幕府的实力是其他藩望尘莫及的,所以在这个时候,德川庆喜把幕府的虚名卸下来,依然拥有全日本最强大的实力。到了那时候,名义上是天皇当政,可能到了那时候幕府的威信反而会比现在更强。
按照这个计划,幕府制定了他们的大政奉还方针,核心,就是把作为虚名的幕府将军头衔归还给朝廷,德川庆喜看来对当这个幕府将军是恨透了,他从看到船中八策,到庆应三年十月十四日正式向天皇递交大政奉还的奏折,只用了不到两个月。
太幼稚了,表面上看,对于以上问题的解答都没有漏洞,但是他却漏掉了这里隐藏着的最大的逻辑漏洞——你能领到800万石的封地,是因为德川家康的规定,德川家康能做出这样的规定,是因为他是幕府的将军。既然你现在把幕府将军的头衔归还了朝廷,你凭什么还拿800万石的工资?没有800万石赋税的支撑,你哪里还来的实力?没有了实力,当年这些被你德川家整到没活路的大名,岂有不报仇之理?
呵呵,说这些都晚了,大错已然铸成。德川庆喜,你真是个蠢货。
德川庆喜是蠢货,有的是聪明人。这个隐藏的逻辑被很多人看到。其中同时做出反应的,就有大久保利通和岩仓具视。
使坏的当然是岩仓具视。
这个人有多聪明,简直不能形容,整个幕末,他所起到的作用,更像是一把利刃,在每一次幕府抓到救命稻草的时候,他作为一把刀,就把幕府的那颗救命稻草连根割断。于是,幕府终于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岩仓具视联络了几个有实力的公家,假意请萨摩的大久保利通和长州的广泽真臣一起到公家三条实爱的家里开茶会。
突然,三条实爱说天皇陛下有密诏给诸位。广泽真臣是实在人,立即伏地口称接旨。大久保利通笑了,他轻蔑地问三条:这不会是假传圣旨吧。
没错,大家都看到了,幕府犯了致命的错,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在顶级政治舞台周旋的资格,接下来的情况谁说了算,就得靠自己的政治智慧了。
这的的确确就是假的,因为幕后的黑手就是岩仓具视。他看出了幕府大政奉还背后的逻辑漏洞,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搞垮对手的机会的,非但要搞垮对手,还要把大权紧紧抓在手里,这是每一个政治家的梦想。没有一个人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对手都像德川庆喜那样愚蠢在对手面前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
大久保看穿了岩仓具视。没错,维新三杰里,西乡隆盛擅长军事,在政治上很幼稚。木户孝允擅长外交游说,在政务管理上欠缺手段。只有大久保利通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作为地方政治力量,这时候是不能让岩仓具视一家独大的。
三条实美是给岩仓具视传话的,看到大久保利通的反应,他自然无法做过多的解释,于是他告诉两个人,你们不用细究圣旨的真假,你们要做的,是带着这份圣旨回去找你们的藩主。
没错,幕府的漏洞需要有人来点破,而这个点破漏洞的人必须不能是朝廷。朝廷的实力太弱了,如果这个时候朝廷站出来说我们重新规划一下工资分配的问题,幕府可以以各种借口轻而易举地把朝廷给解决掉。这时候事情就又回到了开始时候的状态,区别是幕府到那时候就一家独大了,诸藩也没有了制衡幕府的政治资本。岩仓具视这时候给两个藩发的这封假圣旨就是一个信号,如果两个藩能够支持朝廷,那么将来,大家就共商国是。
萨摩岛津家当然也是明白人,看到幕府的大政奉还,他也意识到如果这个事情就这么办,那么将来自己依然还是得听幕府的,只有改变领地的划分,才能真正改变现在的局面。而要重新划分领地,萨摩所能调动的政治资源,也只有朝廷。
萨摩从头到尾一直是一个政治投机犯,也是整个幕末最成功的政治投资者。绝对的价值投资如假包换。长州藩更像是一个愣头青,凭着一身硬骨头,独自对抗来自幕府的压力,而萨摩就聪明得多,总是能在最重要的时刻找到最重要的盟友,在这点上,萨摩同他们的西欧盟友英国简直如出一辙。
萨摩在这个时候抛出了“王政复古”的说法,没错,既然大政奉还,那么就还得王政复古,什么是王政复古,就是古代日本怎么分配政治资源的,咱现在回到那个时候的状态去。说白了,你幕府独占800万石的时代,终结了。
古代日本?别搞笑了,日本天皇都当了将近一千年的傀儡了,你让他们回到古代?那时候的文献没准都已经没人能看懂了。谁都知道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是在于“山水”之间也。幕府被这一下搞得措手不及,要知道幕府虽然无力进攻了,但是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这王政复古,无异于向幕府宣战啊!
这还不算完,岩仓具视说一不做二不休,咱按照你幕府提出的大政奉还八条纲领来组织一个新政府吧。
新政府首先要确立人事。以下是新政府的名单:栖川宫炽仁亲王,岩仓具视、三条实美、大久保利通、西乡隆盛等等等等。有什么共同点?倒幕派。
原来你在这儿给幕府藏了这一手!没错,这怪不得别人,你德川庆喜自己给自己刨的坑。新政府建立第一件事,就是开会,所谓国政会议。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取消长州藩朝敌的称号。这个没有任何问题,长州不是朝廷的敌人,长州是幕府的敌人,现在幕府完蛋了,那长州自然也就没有罪过了。第二个,就是讨论怎么处置幕府。
庆喜公,您要参加会议?对不起您不能参加,您听说过捷克代表参加慕尼黑会议的吗?您听说过日本代表参加开罗会议的吗?大家决定你命运的会议你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谁说的?岩仓具视殿下,您有事情可以直接去找他。
很好,这样就是不打算好好谈了。但是问题还不是最大,因为虽然德川庆喜没有资格参会,但是会场里德川家的人还是不少的,京都所司代松平庆永,德川庆胜,还有山内容堂这种著名佐幕派,德川庆喜表示,我非常相信诸位德川家的同志会为幕府仗义执言的。
对不起,您又图样图森破了,如果你的代表是井伊直弼,那么你或许有胜算。如果你的对手不是岩仓具视,那么你也还不至于败。可惜这两个如果都没有成立,所以,那几根柴,是不够岩仓具视这种人精折腾的。
解决了长州的朝敌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削减幕府封地的问题了。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德川家的几位就像嗑药了一样异常兴奋。呵呵,你们太傻了,当年京都到处是你幕府的兵,那你自然说什么是什么,现在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门外站着的是谁,这时候我们的西乡隆盛 大人相当拉风地率领三千萨摩精兵迎风站立,西乡隆盛为了出这把风头甚至都没有坐到会议室里亲自参加会议。这一出,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德川家的几个乖乖听话还则罢了,不然,你们的脖子经得起武士刀一划拉吗?
既然你都亮刀子了,那就是没得谈了。就在这时,江户传来消息,萨摩藩的人火烧了庄内藩驻江户的藩邸。擦!西乡隆盛你玩大了吧。没错,你这儿有兵,但是别忘了,在京都我们也不是没有人的!
配合这句话的是近藤勇和土方岁三相当拉风的身穿青葱色羽织的两百多个新选组。没错,虽然你萨摩有3000个人,但是论打架,新选组这200个丝毫不怕你那三千个,你们难道忘了在池田屋里一个人打五个的冲田总司了吗。
火烧官邸这种事情属于相当没品的,在这种层次的政治斗争里,所有的威胁应当仅限于威胁,如果付诸于实施,事情往往就会失去控制。
果然,德川庆喜由于不能参加国政会议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萨摩人在江户又火上浇油。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
大家所接触的日本明治维新史,绝大多数来自课本,或者来自于动画片银魂,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戊辰战争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其实不是的。归根结底是日本人对于政治斗争尺度的拿捏相当简单粗暴。这种事情放在中国可能也就是一部宫斗剧的档次,但在日本就演化成了一场战争。
庆应四年正月二日,前任幕府将军,德川庆喜,向全日本传达了他的宣战檄文《讨萨表》。终于,大决战的序幕拉开了。

之所以是讨萨表而不是讨长州表,因为归根结底,大家还是发现了这整件事情里最坏最坏的坏人,是萨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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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开始决战的决战

(本文为“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系列之二十一)


萨摩不入流的政治斗争手段把幕府给激怒了,事情被推向了失控的境地。本来,即使纵观全世界的历史,最高层的政治斗争最终演化成全面内战的就不多,这只说明参与斗争的各方斗争手段简单粗暴,斗争水平幼稚低下。即使在以屌丝没文化著称的欧洲,这样的事情也够丢人的,遑论以内敛和厚黑著称的东亚文化圈。说起来,这萨摩人的对手德川庆喜也不是什么高手,当年和井伊直弼争幕府将军的时候就输得快要当了裤子,现在和简单粗暴的萨长之流可谓棋逢对手。
萨摩这边出臭招,庆喜回应得也很不高明。正月二日他向全国发布了《讨萨表》,标志着原来的宫斗剧正在演变成战争大片。通常被称为倒幕运动最高潮的戊辰战争拉开了帷幕。
这里虚的普及一个常识,并不是鸟羽伏见会战打完,幕府就歇菜滚蛋,严格说来,戊辰战争打完幕府还依然在苟延残喘。最后一直辗转到了化外之地北海道建立了流亡政府。鸟羽伏见会战,不过是把幕府势力彻底赶出了关西,开了戊辰战争的序幕,使得明治政府得以建立。所以,这次会战被我称为开始决战的决战。
德川庆喜的效率还是可以的。毕竟是当过大藩大名的人,很快他就动员了15000人的大军,从大阪向京都进发。
这里不需要卖关子。大家都知道战争的结局,我们如今所做的,无非是复盘而已。
从大阪进攻京都,只能从鸟羽和伏见两个关口进入京都。幕府大军兵分两路,一路5000人,主要是会津藩和新选组,从伏见进攻。另一路万余人,从鸟羽进攻。主战场在鸟羽,幕府前敌总指挥是幕府的旗本竹中重固。由于京都不沿海,海军虽是幕府铁拳,但是毫无用处。
德川庆喜是信心满满的,悲剧总是这样,越是信心满满就越容易坏菜。记住,这个世界没有事情是绝对的。
这时候京都的萨长两藩的部队不过区区四五千人,还有一千多私自脱藩的土佐藩藩士,无论怎么做兵棋推演,幕府好像都是稳操胜券,那些朝廷的公家甚至都开始盘算怎么跑路,要不是岩仓具视保持镇定稳住人心,不用幕府进攻,可能朝廷那些四体不勤的公家就都跑去九州了。但是,我们知道的,最终幕府失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这是为什么?
我记得历史课本上说,幕府输掉鸟羽伏见会战是因为民心不附,军心不稳。扯淡,对老百姓来说,幕府掌权他交税,朝廷掌权他还是交税,该不许穿鞋依然不许穿鞋。按照中国古代的说法,无官不贪,老贪官好歹多年积攒,油水已足,贪起来比较讲究艺术,不下狠手,新上台的往往急于敛财,与民为害尤甚。朝廷一掌权,需要大量资金来构建政权,幕府不可能给他们留一个子儿,这些钱从哪儿来?还不是从百姓那儿征税?所以,说民心不附的,绝不是实情。
但最终幕府的的确确是输了呀,到底为什么?
在这里我想讲一个故事。
明朝靖难之役的时候,朱棣从北平往南京打,在济南被铁铉挡住。铁铉的兵不如朱棣强,只好龟缩城中,但若是朱棣攻城,也必不能支。于是铁铉想了一个好办法。他在城头竖起来无数洪武大帝朱元璋的排位。这木头牌位的作用比现在的凯夫拉防弹衣还好,朱棣束手无策,不敢动弹。铁铉因此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不战而屈人之兵。
据说德川家和明朝关系不错,但估计他们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不然,之后的故事不会是那个结局的。
战斗一开始,萨长的部队打得很用,双方炮战猛烈,幕府兵多,却不得前进一步。萨长兵精,但也无法把幕府打退。双方几乎像蜜月里的男女,简直是难解难分,战场上尽是一对对的好基友。
双方都不能根本地打败对手,这时候,只有两种情况可以改变战局,一种是出现神一样的对手,一种是出现猪一样的队友。
幕府的前敌总指挥是竹中重固,他的祖先是被称为日本诸葛亮的竹中半兵卫。不过,既然我现在单把这个哥们拿出来说,就预示着:这哥儿们肯定没给他祖先长脸。
松平容保的会津藩军队在伏见和萨长军鏖战,双方炮战打得非常激烈,松平容保派出一个传令兵去找竹中重固,请示下一步行动。传令兵很快就回来了,快的让人起疑心。松平容保把传令兵找来,问:怎么样了?
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主上,我没有见到竹中大人!我在那里看到的只是一大堆和我一样的传令兵。
什么?他人呢?
跑了!他跑了!
八嘎!八嘎雅路!这仗怎么打?本来本方人数占优却赚不来战场的主动,已经士气低落,现在前敌总司令临阵脱逃!打屁啊打!撤!
会津藩的人很实在,松平容保一声令下,全军立即撤退,连萨长军都没有搞明白怎么对面突然就颓了?
我不知道竹中重固为什么要跑,反正当时幕府里真是太多这样子的废柴,这样的团队不灭亡,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幕府当然没有一下子跑回江户,大家都是职业丘八,这点军事素养还是有的,只是稍作后退重整旗鼓。
双方在离京都不远的一个叫做淀的地方又开打了,如今这个地方就是京都市伏见区的淀本町。幕府摆好了阵势,用史诗一般的语言来描写就是等待着洪水撞上堤坝的那一刻。
洪水没有来。来了比洪水更坏的东西。
东方军队在冲锋的时候是不奏乐的,只擂鼓,日本人连擂鼓的都没有,直接就嘴里喊杀,前两周我看爱尔兰这里的报纸,说英国国防部削减了大量的国防预算,连军队演练的经费都被大量削减,为了应对这样的经费紧张,陆军宣布在特种部队的训练中不再发放空包弹,改由特战队员嘴巴发出“Piu”“Piu”的声音来代替真的射击,据说在实行了几个月后,已经为陆军省下了好几万英镑的弹药费。
但这时候战场上居然飘来一阵阵宫乐,紧接着,从远处地平线一点点升起的,就是那个东西——御之锦旗!天皇的象征御之锦旗!
所谓御之锦旗就是菊章旗,上有一朵十六瓣花朵的菊花,这是天皇家专用的图像,其他人不准私藏不准使用,旗出如天皇亲临,对此旗不敬,就是欺君犯上,就是朝敌。
我为什么要讲之前铁铉的故事,大家明白了吗?
顺便说一句,朝廷里掌管这旗的,就是我们的老朋友,老狐狸岩仓具视。
现在,打着御之锦旗的萨长军就是官军,和官军作战的,是什么?没错,贼军!
完了,彻底完了,这就是挟天子令诸侯,普通大头兵谁敢对御之锦旗开(qiang)?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这个朝敌?幕府也没有宣布过反天皇啊,幕府只是“讨萨”啊,现在天皇出来为萨摩背书,你不赶快趁着人家没和你算账,扔下(qiang)赶快撤?
除了德川家的嫡系,幕府军一哄而散。著名的鸟羽伏见会战就此结束。
一个新的时代,就这样开始了。是的,就是这样,以一种荒唐的形式。
(本部分完)




尾声
终于写完了。
以这种类似细说的方式来讲严肃的历史,是一种游戏。
我曾经一再说,历史是不能总结原因的,我们往往无法穷尽原因产生的必然因素,只要无法枚举,那么任何总结出来的原因都是没有意义的。研究这样的社会科学,很大程度上都是一种文字游戏,是今人对过去的一种情感投射。所以,胡适才会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把不同的历史放在不同的当前环境下,能够得出许多相反的结论,与其这样反复打脸,还不如就不要去总结。读历史,要明白的是人心。
绝大多数人读历史,是从大往小看的,把一些个体的体验作为轶闻趣事。我看历史却正相反。作为一个人,你无法感受到超前的或者过去的很多事情,你没有上帝视角,这不是战略游戏。你能够体会的就是你身边周遭发生的事情周边接触的人。即使你的全局观再强,你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感受剥离。所以,读历史,恰恰应该站在从小到大的角度,才看得真切。
我写的这一部分,就是尝试着,从这样一个从小到大的方式,来讲述一段历史。原来,这样来看,历史真的不太一样。
很多人问我,是不是对历史有特别的兴趣?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来引用丁肇中先生的一段话,对于一个中学生,所谓的兴趣,无非就是不用花很多功夫,就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他就是这样选择了物理。我也是这个原因,投入到了历史的研究。
社会学的研究很费神,他不是科学,不可以重复,不可以证伪,也就是说他没有检验的标准。一切都必须靠自律。一个自律不太强的人是不适合做社会科学的,因为他只要稍作努力就可以轻易发现,所有的社会科学研究,都可以用文字游戏来欺骗大家,既然不能证伪,那你玩文字游戏,别人也无法指摘你,只要不是特别蠢的人,很容易在这个领域里沽名钓誉。
如今我写这样的一段小历史,就是告诉大家,历史必须要学会这样看,还有那样看,用怀疑一切的理性力量融进社会科学的研究里,虽然会让你的进度变得很慢,但是你会发现,一旦你找到诀窍,其乐无穷。
正如我之前讲的,如果你悟到他的结论都可能是虚妄的,那么你的快乐就在研究过程本身了。
对于日本的历史,中国人了解的其实并不多,说起来这个一衣带水的邻邦,历史上和我们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但是我发现很多当下的中国人居然抱定了民族主义,讳疾忌医,一听到日本就皱眉摇头。
我向来不喜欢评判对错,但这件事情我要说,这些人真是大错特错。我不说好坏,我且说即使你把他当对手,也应该知己知彼不是吗?做这种鸵鸟的事情,难道不是愚蠢吗?
日本虽然也是东亚国家,受到过来自中国深远的影响,但是归根结底,日本社会和中国式截然不同的。了解一个离自己那么近却和自己那么不一样的邻居,的的确确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讲到幕末,这又是一个庞大的问题。如今我写的东西,可能连千分之一的幕末历史都没有讲明白,就说那么多出现的人名,要一一讲清楚就又是一本鸿篇巨著。但是我们不妨粗线条来捋一遍这一条线,这个时代,中国和日本一样,都面临着巨大的变革。中国的变革大家比较熟悉,最终使得我们的社会变成了今天的样子,那么我们的近邻,近代史最大的对手日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最终,又讲到幕府和明治政府。要说我自己,我是同情幕府的,幕府代表了一种地方自治权利制衡的政治体制,这是现代文明社会的基础,另一方面,幕府在面对黑船来航的时候,是主张开国的,这种积极主张对外交往开放互通的态度,是东方古国摆脱过去的窠臼走向新时代和现代化唯一的办法。小平同志在我们国家搞的改革开放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治政府是搞集权的,我们中国人是集权的专家,从秦朝开始一直到清朝,中国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我们的集权体制,我们能够轻易地调动全国的力量去做一件事情,这样的事情岂有做不好的道理?但是,从现在的眼光看,集权的利弊是尚待讨论的,这里也不方便展开多说,但是,对于日本来说,明治政府并不是什么代表先进力量的政权,幕府也不是什么落后力量的最后堡垒。说到底,倒幕运动就和我们中国那么多的宫斗电视剧一样,只是一次最高权力的政治斗争罢了。只不过日本人水平臭,最终玩脱了,把高层的政治斗争搞成了全民内战。这一点,我们倒是应该借鉴一下的。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幕府该死,也千万不要以为明治伟大,这一切,和四阿哥和八阿哥的争皇位没有任何的区别。
最后,我要感谢一下我的朋友宋燕,是她的鼓励,让我完成了这一场游戏。当然也要感谢读者们的时间,让我能够有机会给大家用这样的方式讲一个故事。
博芒特于爱尔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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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原作者就写到这)
[ 此帖被citysa在2014-12-23 11:20重新编辑 ]
腿力不够,逼格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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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4-10-29
wk lz写的很有意思啊 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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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4-10-29
我耐着性子看到第341个字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哎,没文化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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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4-10-29
Re:(与车无关)《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连载 ..
有心了楼主,有些形容非常面熟,参考了明朝那些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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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4-10-29
回 felix_zlj 的帖子
felix_zlj:wk lz写的很有意思啊 mark
 (2014-10-29 17:17) 

转载的,重新编辑过了,请刷新
腿力不够,逼格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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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4-10-29
回 332080503 的帖子
332080503:有心了楼主,有些形容非常面熟,参考了明朝那些事儿吗? (2014-10-29 17:29) 

转载的,重新编辑过了,请刷新
腿力不够,逼格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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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4-10-29
请按常理出牌,太多了....看不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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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4-10-29
居然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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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14-10-29
带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他可能是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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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14-10-29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 ..
mark下,在找找电子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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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14-10-30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 ..
唉,看到回帖竟然没有人喷,
本以为国内说这些基本是对牛弹琴,秀才辩不过兵,现在看来77人素质还是蛮高的吗
前年砸车事件中我在本地论坛和人辩论过这些,可惜怒其不争、根本不可能扭转人的观念,本文我当故事看吧,呵呵
永久-吉星-GOGO-泛达902-勇士-TCR6500-missile钢-TS061-SP8-missile铝-ATXPro-HM500-SP16-航轮公路-412-URT010-PSL-哈佛6.0-安神-手术刀-麻花-CMDS-小青蛙-小布-手术刀-TS061-ts510-510-喜FA17-EEZZ-510-BF-钛布-R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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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14-10-30
回 空当接龙 的帖子
空当接龙:唉,看到回帖竟然没有人喷,[表情]
本以为国内说这些基本是对牛弹琴,秀才辩不过兵,现在看来77人素质还是蛮高的吗[表情]
前年砸车事件中我在本地论坛和人辩论过这些,可惜怒其不争、根本不可能扭转人的观念,本文我当故事看吧,呵呵 (2014-10-30 08:26)


其实作者把日本人写得挺逗B的
腿力不够,逼格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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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14-10-30
回 oswald 的帖子
oswald:mark下,在找找电子版去~ (2014-10-29 22:32) 

电子版及连载搜“时拾史事”,之前零零散散的,就是我贴这里的最完整
1条评分金钱+1
jindp35 金钱 +1 好,等待下文,赞一个 2014-10-31
腿力不够,逼格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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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14-10-30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 ..
等下试下手机阅读是不是会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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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14-10-30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 ..
看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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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14-10-30
回 空当接龙 的帖子
空当接龙:唉,看到回帖竟然没有人喷,[表情]
本以为国内说这些基本是对牛弹琴,秀才辩不过兵,现在看来77人素质还是蛮高的吗[表情]
前年砸车事件中我在本地论坛和人辩论过这些,可惜怒其不争、根本不可能扭转人的观念,本文我当故事看吧,呵呵 (2014-10-30 08:26) 

秀才遇到兵,这个说法本身你觉得是在嘲笑兵,但实际上这是在笑骂秀才。
【北京】兼职改装、组装折叠车公路车,专门解决折叠车各种疑难杂症。QQ:1790008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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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14-10-30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 ..
楼主排版时,大段落要隔开,字体要变大,首行要缩进
【北京】兼职改装、组装折叠车公路车,专门解决折叠车各种疑难杂症。QQ:1790008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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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14-10-30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长篇 ..
楼主上来把我们都当牛了,我们还好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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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14-10-31
好,等待下文,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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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14-11-04
回 150448215 的帖子
150448215:楼主排版时,大段落要隔开,字体要变大,首行要缩进 (2014-10-30 13:46) 

没word好使啊
-------
[ 此帖被citysa在2014-12-23 11:1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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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14-12-08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更新 ..
更新到21...作者说完了只好完了
楼白占
[ 此帖被citysa在2014-12-23 11:2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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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14-12-08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更新 ..
更新到21...作者说完了只好完了
楼白占
[ 此帖被citysa在2014-12-23 11:2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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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14-12-08
Re:(与车无关,转载)《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更新 ..
更新到21...作者说完了只好完了
楼白占
[ 此帖被citysa在2014-12-23 11:2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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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14-12-23
Re:《从矮脚病夫到东亚巨擘--日本崛起的故事》Henry_ZH作,很长,更新21(完),可 ..

作者说完了只好完了,最后顶一下
比较认同作者的读史态度
另外不管如何,写的肯定比转的辛苦
向作者致敬
一楼放了个下载包,如有侵权,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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